宁意一走就是一个月,赵明海在上海是鞭长莫及,对他的情况既关心又无处关心。所以没事儿就去陈晓渠的办公室里溜达,数遍打听打听她儿子的情况。谁知道他俩的消息灵通程度,是一个不如一个。
“你问我呀我问谁去,你也知道当时他走的时候,我演的那出大戏,可是把他的琴都砸了。你觉得他还能想着和我联系么,没在心里天天骂我就不错了吧。”
把宁意送到关山月那里去学琴,的确是好事。可当时那个契机,实在是不怎么样。赵明海跑来一顿添油加醋,说宁意的琴练不下去了,毕业成了问题。非要支个招,把宁意送出去特训。她对关山月的水平是放心的,偏偏赵明海还一定要试验一下宁意的决心。必须要她陪着演一出戏,不然的话平白无故地打扰了关山月,以后他们师兄妹俩都不好相处。
借的是赵明海的人情,陈晓渠再不情愿也答应了。只是赵明海拍的这出大戏,实在是有点过头。宁意快出发之前,陈晓渠按照剧本,坚决不同意他去苏州学琴。一开始,面对母亲的刁难,宁意也非常有耐心地劝说。到了后来事情发展成争吵,最后随着剧情的推动,矛盾升级,陈晓渠万般激动之下,让宁意干脆放弃弹琴,直接把人家琴给砸了。偏偏砸的还是他最宝贝的那一张,气得宁意抱着坏琴离家出走了。
等陈晓渠回过味来,才发现这戏实在是太过分了。烂剧本、烂导演,她这个当演员的还卖力过头。虽然她回头就去找赵明海算账了,但是赵明海那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谁说得过呀。
“这下不正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我们都知道了呀,他有百分百的决心,要在这条路走到黑。现在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只要全力支持他,并让关山月收下他这个徒弟,帮助他顺利毕业不就好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陈晓渠总觉得自己亏了什么,大概是亏心了吧。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问过关山月了,她说自己和宁意天天待在一块儿呢。就是吧……”
赵明海这个人向来直言直语,这回吞吞吐吐起来,又憋什么坏事。
“话说一半,你什么意思,打算让我猜吗?”
“不是,就是我联系宁意吧,他跟我讲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关山月。”
关山月和宁意两个人各执一词,谁可信谁不可信啊?赵明海高的头昏。
“我觉得我过段时间抽个空,得去一趟苏州。我师妹那个脾气吧,阴晴不定的。她说的话我还真不怎么相信,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不然把孩子交出去就放任不管,到底良心不安呀。赵明海是不喜欢回关浜村的,那里有他小时候学琴的痛苦回忆。之前师父住在那儿养老,他每年舍不得不回去看望。后来师父去世了,关山月又跑回去住着。他放心不下师妹,也总回去看望。就是这两年村里封住了,他才好久没回去了。这次宁意去了这么久,瞧着是一点进展没有,他也坐不住了,回去探个究竟也好。
他刚说出想法,陈晓渠是第一个反对的,坚决不同意他回关浜村。
“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个事情你还是先不要插手的好。关山月的性格我们都清楚,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嘴上说的话都没有用,你得去瞧她的本性。她就是心软,宁意天天在她跟前,她是忍不住不管的。就退一万步说,哪怕她们真的没有这个师徒缘分,也是宁意自己的造化。我们过度干预,只怕最后弄巧成拙,谁也不讨好。”
赵明海想了想,这话也不无道理。
“那行吧,先观察观察情况吧。后面实在不行,我再出马。”
但是赵明海把关山月的电话号码发给了宁意,让他自己确认一下,他到底是没见到过关山月呢,还是天天和关山月待在一块儿。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天一干燥,对琴的储存就不太友好。关山月今天一整天都待在琴房里,检查每个角落的干湿度数值有没有异常。顺便把每张琴都拿出来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毛病出现,也好及时的检修。
这个工作量实在不小,她喊了宁意过来帮忙。两个人是忙得有来有回,偶尔无聊了也闲聊几句。
“关关,你的大名就叫关关吗?怎么听到村里的人,都叫你小月?”
村里人叫她小月,当然是因为她叫关山月的缘故了,那她又不能就这么告诉宁意。又得扯一个谎,这个事情怎么没完没了。早知道这么麻烦,当时她就不该撒那个谎。
“我大名叫关小月。”
关山月闭眼胡诌。这破事儿,什么时候能到个头啊!
还好林毅的手机响了,他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名字的问题。
宁意看完手机上的信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问起关山月的事。
“关老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有没有给你透露过?”
关山月是真不想回答,现在已经不是“关山月老师”回不回来的问题。和宁意待这么久,用这个假身份骗了他这么久,现在她哪敢突然说自己就是观山月啊,这不得把人气死。
“她这个人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就是他堂妹,哪管得着她的事。”
关山月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声音都是飘飘乎乎的,一点不像他平时批评宁意的样子。
“刚才我导师给我发了关老师的电话,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呢?”
“千万别!”
关山月急呼呼地就喊出来了。
这电话要是拨出去,那可太尴尬了吧。正面对面的,躲都没地方躲去。
“我觉得还是得打,不然的话这样等下去,心里也没底。”
宁意终究是把电话拨了出去。关山月的手赶紧捂住了口袋,她可没有调静音了今天。
随着宁意那边打电话拨通,关山月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调成了静音,假装已经把电话挂掉了,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现在广告真多,天天打电话,烦死了。”
宁意的电话始终没有被人接通,在一串串“嘟”声之后,他收回了手机。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打给了关关。
“关关,你不会就是关山月老师吧?”、
有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就是他这样坦率真诚的人,总归不会把人想的很复杂。别人说什么,他大多都是信的。但信是一回事儿,傻是另外一回事儿。关关身上,有太多与关山月相似的地方,他总是很不经意的把两个人联想在一起。
“你、你在瞎说什么呢?你来的第一天不都说了,我们俩气质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这种谎言要被戳破的时刻,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面对宁意的问题,她根本就不敢正面回答。
“行吧,我信你。”
宁意对没有办法去证实的事情,就不想无端猜测。既然关关说不是,那就不是了。他何必非要别人,说出另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