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胡兰的事情,就直接导致关山月彻夜未眠。从柞木林回来之后,她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到底该不该去找关东潮当面对质?
她也知道,如果对方有意义瞒什么,即便是面对面的对话,关东潮也不会承认什么。关山月只是不敢相信,一个从小品学兼优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违反道德与法律的事情。
经过多番的思想挣扎,关山月觉得,如果不去找关东潮,她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疑问。而且这件事情她不曾出面警告些什么,关东潮也不会结束后面的破坏。关山月脸没洗、牙没刷,甚至连头发都没心情整理,戴了帽子就去了关东潮。
可能是天冷的原因,关奶奶还没起起床,只有关东潮一个人在客厅里吃早饭。关山月是急着来的,门也没敲自己进的。关东潮看到关山月一副鬼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小月,你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是出什么事了?”
关山月没有理关东潮,自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关山月沉默半晌太多想说的,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关东潮见关山月的样子,不像是串门的意思,问也不说话,大早上也不知道搞什么。他甚至觉得,关山月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东潮哥,你疯了吗?”
关山月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她开口就说关东潮疯了,关东潮也有这种想法,是关山月疯了。
“怎么了呀?碰到什么事儿了?”
关山月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有话直说。
“昨天晚上,我在柞木林里面碰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关山月这么说,关东潮就明白了。原来她一大早过来甩臭脸,为的是这个啊。显然他和胡兰做的事情,是被关山月知道了,所以现在是特意质问他的。但是这件事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从他做这件事的第一天起,就想过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他并不在乎,发现又如何?只要不能阻止他,他就会把这件事情继续做下去。
“我怎么会知道你昨晚碰到谁呀?谁啊,圣诞老人么?还巴巴跑来我这让我猜谜。不过这会儿我要去上班了,村里还有点事儿要处理,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回头再聊。”
关东潮并不想和关山月纠缠,正好他也确实要去上班,干脆到此为止。
“东潮哥!”
关山月一字一字喊住了关东潮。
她今天既然选择来了,就不仅仅是打哑谜,如果他关东潮感肆忌惮的做下去,那么她就会亲手把关东潮送进监狱。
“小月,我不管你听别人说了什么,讲了什么。不过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呀,不要太过当真。你最近就是因为柞木林的事太伤神,精神都有点错乱了,感觉谁都有点问题是不是。”
“有意思吗关东潮?你以为和我打几局太极,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吗?我如果不是拿到了十足的证据,你以为我会相信是你干的吗?宁意之前一直和我说要小心你,他说你的疑面很大。我每一次对义正言辞的反驳他,从来不相信他的这些无端揣测。直到昨天晚上,证据板上钉钉的摆在我眼前,我才不得不信。”
关东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村子里的大哥哥,关山月对他的信任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意下形成的,可谓是坚不可摧。可这样一个哪怕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也放弃的,留在小村子里建设家乡的东潮哥,正在亲手毁掉这个他与大家一起保护的小村子。
“你自己做就算了,你还拉上胡兰姐。你知道她的日子本来就难过,你还想害她坐牢不成,你就不替雯雯和慧慧考虑一点么?”
关山月几乎要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面对这种大义灭亲的时刻。
“小月,以后电视剧和小说就少看一点吧,我真的要迟到了,我走了。”
关东潮并不想理会关山月。
“关东潮,你现在走出去一步,我就去报警!”
关东潮站在了原地,慢慢回过身,表情变得冷酷而又不可琢磨。
“关山月你最好什么都别做,你所谓的那些证据有几个人指向我?别浪费精力了,你猜到时候被抓走的是我还是胡兰呢?若是我们俩都不承认,反咬你一口呢?”
他终于不装了,可是这样的关东潮真的好陌生、好可怕。关山月认识的关东潮是一个关心朋友,敬爱长辈,让人见到如沐春风的人。如今只剩下面目狰狞。到底是什么,驱使一个人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可是柞木林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爷爷花了那么大心思,才培育出这批品质的柞蚕,你现在要把它全部毁了,怎么对得起我们?难道你要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饿死不成?”
关东潮冷哼,他对关山月说的这些事情不屑一顾。
“饿死?继续守着那片林子,才会饿死吧。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那么天真。难道你看不出来,关浜村那帮人之所以这么穷,还不就是死脑筋,守着无人问津的手艺导致的。我要是不破釜沉舟,这个局面就不会改变,关浜村也永无出头之日。后山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不行,偏偏就只用来种树养蚕。要是能建成商业街古镇什么的,还不早就出名了。有了游客有了旅游业,什么钱赚不到?哪里还要靠那些柞木来赚钱?”
原来关东潮懂了这样的心思,他想要用后山那片土地做别的事情。关山月也终于知道,关东潮破坏柞木林的原因了。
“可即便是像你说的那样,或许会有经济效应。可我们村里留下来的手艺呢,你也不管了吗?”
蚕丝线制作,关浜村老艺人的技术就是放眼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没有柞木林就没有柞蚕丝,关浜村的手艺人就要高价买原料,那么就会有更多人放弃制作丝弦,这对古琴的古韵传承非常不利。
关东潮对蚕丝线制作的手艺毫不在乎,也许正真在乎的,也就村上几户还在坚持制作丝弦的人家,以及像关山月这样弹古琴的人。
“关山月,你自己弹了那么多年古琴,你难道不清楚,这种乐器本来就很小众,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不过是因为身在这个圈子里,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得知道古琴,在乎古琴似的。你去人群里问一问,有几个人能分得清古琴和古筝的区别。至于弹蚕丝线还是钢丝线,恐怕就是大部分弹琴的人都不在乎吧。也就你,把丝弦传承看得那么重而已。柞木林没了,无非就是村上你们几个弹琴的做弦的会吵吵闹闹几天,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波呢?等过一段时间爱你村子开发起来了,都赚到钱看到好处了,就谁也不会提了。你呀,有本事就真把我抓起来,否则,就不要拦着我去上班了。”
关山月惊恐,她都从关东潮嘴里听到了什么?他原来早就不是年少时的东潮哥了,人心早就变了。
“你也别在我这发呆了。村子要发展、大家要吃饭、村民要致富。这几点,你能帮到大家哪一点?如果你都做不到,你收一收你的手,就不要指责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村子而考虑。而你口口声声喊着要保护柞木林,要找出毁掉柞木林的人。你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别以为你的行为就多高尚,我的行为就多恶毒似的。行了吧,回家去吧。看你那个样,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关东潮走了,只留关山月在空荡荡的客厅,她回想了很久关东潮刚才说的话。虽不乏强词夺理的部分,但是其中一些也并无不无道理。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保护柞木林?是为了自己,还真的是为了保护传统工艺为了村民收入呢?而她真的有考虑过村里其他人的死活吗?就像胡兰姐,她一定很想看到村子有别的发展,她才可以赚好多好多钱。而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和办法帮她们走出现在这样的困境,同时也能留下柞木林呢?如果她做不到,是不是关东潮的行为才更符合关浜村今后的发展。
关山月是气冲冲的出门,蔫哒哒的回了家。宁意看她那张丧垮的脸,就知道她刚才的一定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种时候说什么业于事无补,还不如给她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呢。
“关关吃饭了,今天早上喝粥配油条。吃完之后先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所有所有的事情,等睡醒之后咱们再一起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