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脑门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红印子。
“老爷明鉴!珍珠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此事逐渐明晰,楚乘心中已然有了判断了。再加上珍珠又发了重誓,他便更以为真。
楚慕玉见孙氏还想抵赖,便说道:“若是母亲当真是被攀诬的,何不像珍珠一样,当着楚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发下重誓。如若说了假话,便不得好死,死后下阿鼻地狱,转生堕入畜生道!”
这个时空的人皆看重鬼神,孙氏心中有鬼,岂敢发誓?
她看着这些阴森森的牌位,忽然想起那天楚怀兰在祠堂罚跪的时候,说看到了鬼魂。后来又连日梦魇。
莫不是这楚家先祖真能现身,专治那心术不正之人?
恐惧如藤蔓,一点一点爬上了孙氏的脊背。她无论如何都张不开这个口。
楚慕玉冷冷一笑,眼中透出寒意。
“怎么,母亲不是说,要去天河府尹处断是非吗?怎么连家祠这一关都过不了了?”
“你……”孙氏指着楚慕玉,又惊又气,咬牙切齿地恨道:“此等逞口舌之快的毒誓,即便发了又有何用?”
孙氏百般抵赖,却都因为一个珍珠而难以施行。
这珍珠怎么看碍眼,索性今天不是珍珠死就是她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楚府的家仆中,有三分之一是忠心听命于孙氏的。
孙绮翠丧心病狂地喊道:“来人!这珍珠攀诬先是攀诬大公子,又是攀诬主母,实在可恨!现在就把她打死!”
“是!”
在开祠堂之前,楚怀兰和孙氏就安排好了八个家丁,拿着刑棍站在祠堂里。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只管出手,毫不留情。
在孙氏的一声令下,这几个家丁立刻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拿起那刑棍便朝着珍珠的脑袋和心口挥去,只想把她一击毙命!
楚慕玉惊得大退几步,没想到这孙氏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这珍珠可是唯一的证人了!
楚慕玉反应过来之后,正要扑上去以摄政王妃的身躯为她挡下。
喜鹊却一把抱住了楚慕玉的腰,无论她怎么挣扎,双手都抱得死死的。楚慕玉惊诧得很,她小小年纪,力气竟然这么大。
正着急间,白潮一个飞身,腾空而起,落到了珍珠的身边,用长剑挑开了两根刑棍。
他身手十分敏捷,当下就击退了四五个人。
奈何孙氏的人,人多势众,而白潮虽然武艺高强,一时也难以抵御这么多人的围攻。
眼见那一棍子便要击中珍珠的后脑勺,突然有一个灰青色的人影从天而降,重拳出击,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下的几个家丁捶得满地打滚。
那人做了一个扎实的收尾动作,灰白掺杂的碎发迎风而动,个子虽然不高,但身子骨强健异常。
等他转过身来,是一个面容凝肃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灰白掺杂的山羊胡须,眉间川字深邃,眼神精明强干。
“颂叔!”楚慕玉惊喜地叫了一声。
那中年男人看向楚慕玉,有一瞬间的恍惚,严肃的表情顿时转变为爽朗大笑。
“大小姐!”
这位年过五十的中年老男人叫楚颂,是楚家太爷楚志业的随身仆从,自十三岁起就跟在了楚志业身边,是楚家最有资历的家仆。
楚慕玉幼时居住在长莲府时,楚颂便经常带着她和弟弟去街上看杂技,一晃近十年过去,楚颂除了比楚慕玉记忆中的头发花白了些,别的竟都没有变。
楚慕玉喜出望外,楚颂来了,是不是说明楚志业也来了?
楚乘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楚颂也表示出了恭敬。
果不其然,一个年老而苍劲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我看今日谁敢在这里动武!”
“爹!”
“祖父!”
楚乘着急忙慌地迎上来,主动去搀扶老爷子。“爹,你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难道要看着你们屈打我的孙子吗!”
楚志业年近花甲,鹤发童颜,眼球黑白分明,似有精光。长而稀少的胡子垂至胸前,随着老爷子胸口的剧烈起伏而一上一下。
看到这胡子,楚慕玉倒有一点惭愧。
本来楚老爷子有一把浓密的傲人长胡,每日最爱有三:一是遛鸟,二遛楚慕玉和楚飞鸣,三是保养胡须。
都是她和楚飞鸣小时候顽劣,没事便趴在老爷子的肚子上,薅他下巴上的长胡子。一来二去,老爷子的胡子便越发稀少了。
许是这副身体对老爷子的依赖很深,楚慕玉一见着楚志业,便忍不住眼眶泛红。
楚志业瞪了楚乘一眼,连忙扶住了扑跪在身前的楚慕玉,先是愣了一下:“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楚慕玉抚住脸庞,淌着泪珠道:“这,是又一桩事了,说来话长,回头再慢慢向祖父解释。”
楚乘最见不得楚慕玉掉眼泪,连忙温言细语地劝慰:“玉儿别哭,祖父这不是来了嘛!”
“祖父……”楚飞鸣强撑着,要从担架上下来,檀云连忙扶着他。
楚志业见他居然连下地都成难事,大惊,连忙走上来抱住他。
待查看完自己心爱的外孙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楚老爷子勃然大怒,桃花木手杖猛地扔到了庭下,惊得众人打了一个冷颤。
“你这个逆子!逆子!居然把飞鸣打成这副模样!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如何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楚乘一想到自己彻头彻尾地上了当,真的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玷污丫鬟的纨绔公子,还将他打致了重伤,便心头难忍。再加上楚老爷子的这一通训斥,他羞愧难当,内心惭愧万分。
楚乘掀开前袍,万分羞愧地跪在了地上,眼含热泪:“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不察,让飞鸣受了这么大的罪。”
对楚乘生气归生气,楚老爷子可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他如鹰眸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脸色惨白的孙氏,和地上哭哭啼啼的珍珠身上。自顾自地走到了祠堂正中的那把交椅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家仆楚颂站在楚乘身后,两个人宛如定海神针一般,顿时将吵吵嚷嚷的局面给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