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会解一半，这些日子趴在床榻上无聊，便都解开了。”
楚乘还是有点不明就里。
楚飞鸣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眸光清澈地望着楚乘，少年稚气的脸庞微微有些颤抖。“当初父亲从北疆大捷而归，朝廷的赏赐中含有一件九连环。父亲高兴，将这九连环赏给了孩儿。还说……只要我能解开这九连环，便带我上阵杀敌。”
楚乘仿佛被雷给劈中了。
记忆的闸门猛然打开。
彼时他血气方刚，从北疆大捷而归，楚府赏赐无数。
年幼的楚飞鸣扒在他的膝头，向多时未见的父亲讨要关怀。楚乘随手从赏赐品中拿了一件九连环，塞到了楚飞鸣手里。
“等你把这九连环解开了，就能随为父上阵杀敌了！呵呵呵！”
世上能解开九连环的人寥寥无几，楚乘也不过是敷衍孩童，随心一说罢了。
没想到，楚飞鸣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楚慕玉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楚飞鸣总是提溜个九连环，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一个不得父亲欢心的孩子，日日钻研那九连环，只盼着早日解开，父亲便答应带他上阵杀敌。
真是闻者落泪啊……
陈氏早就捂着帕子偷偷哭了起来。
羞愧和内疚充斥着楚乘的心胸，他喉头肿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他这父亲，当得也忒不称职了。
楚乘的手颤抖地放在楚飞鸣的肩头，哽声问：“还疼吗？”
楚飞鸣凝望着父亲真诚慈祥的目光，瞬间就不觉得疼痛了。他猛然摇了摇头，眸子清亮地说：“不疼了，我皮实得很，父亲不必担忧。”
与楚意远和楚怀兰相比，楚飞鸣就是个傻狍子。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身处这勾心斗角的将军府，保持钝感反而能让他生活得更好些。
楚飞鸣这样说，倒让楚乘更为愧疚了。
这场大戏唱完之后，楚老太爷将所有人都请出了祠堂，唯独留下了楚慕玉。
楚乘诧异地看了楚慕玉一眼。
关上祠堂的大门，两侧烛光摇曳，楚颂站在门口守着，老太爷面目慈祥地冲楚慕玉招了招手。
“玉儿，快来，让祖父看看。”
“是，祖父。”楚慕玉甜甜地应道，立刻跑上去搀住了楚老太爷的手臂。
楚老太爷紧紧攥住楚慕玉的手，手皮上的老茧在楚慕玉稚嫩的皮肤上划过。
他一双鹰眼直直地盯着楚慕玉，好像怕她跑了似地。
“玉儿，你和祖父说实话，这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弄得？为何在信中不听你提起？是不是孙绮翠弄得？你别害怕，只要你说，祖父一定帮你做主！”
若是楚老爷子当初在楚府为楚慕玉撑腰，楚怀兰和孙绮翠也不会那么胆大妄为，当街将原主拐走，安排人划花她的脸。
这桩仇，楚慕玉一定会报，不过她并不想让楚老太爷插手。
楚慕玉吐了吐舌：“祖父，这道伤和东院的人无关。”
“那和谁有关？”楚志业继续追问。
楚慕玉便轻描淡写地将发生在皇宫里的事说了，楚志业听了，很是担心。
“那万泉县主现在如何？”
楚慕玉想了想：“应该，是在闫景宫前罚跪吧？华太妃罚她连跪三日，顾忌她此刻正在痛苦煎熬呢。”
楚志业哼了一声，“若不是摄政王殿下出面，恐怕这华太妃也不会处罚万泉县主。”
楚慕玉没料到这位楚老太爷竟还是个拎得清的人物。
楚志业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故事。
“想当初，华家不过是个寻常士族。”
楚慕玉听出楚志业话里有话，她对这华太妃的母家确实不太了解，连忙追问：“祖父怎么这么说？那华家不是鱼渊国最大的贵族家庭吗？”
楚志业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现在是，可在十几年前，他们不过是个普通士族罢了。”
“哦？”
“华家赶上了‘好时候’，他们将华南蕾送入宫中为妃，恰逢国难。华南蕾一举成为太妃之后，华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的华家，几乎全在朝中担任要职。华太妃有两个嫡长兄，在文武百官中威望很重。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庶弟庶妹，包括旁支，都被安排做了官，或者是嫁给了朝中的官员。那万泉县主，便是华太妃嫡长兄的女儿。”
原来如此。
对华太妃更加了解的同时，楚慕玉不禁好奇：“祖父，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当初华家的一支就定居在长莲府，祖父岂能不知？”
楚志业爱怜地摸了摸楚慕玉的头。
“祖父既然来了，你便说说，这些年，他们究竟待你们如何？”
楚慕玉眼眶红润，娇声唤了一声祖父，扑倒在了楚志业的怀里，却不说话。
毕竟原主那些年的经历于她而言，有如走马观花一般。
虽然知道苦涩，却说不清，道不明。
楚志业见状，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拂着楚慕玉的后背，道：“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了。横竖现在祖父已经来了，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恩！”楚慕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把你父亲叫过来。”
“是。”
楚慕玉告辞了楚老太爷，从祠堂出来后，正要去正屋里面寻找楚乘。
楚慕玉被叫到祠堂之后，楚乘根本不敢离去，一直站在祠堂外候着。
一见楚慕玉从祠堂走出来，楚乘立刻迎了上去，疾声问：“你祖父和你说了什么？”
楚慕玉向楚乘盈盈福了一身，道：“祖父让玉儿唤父亲进去。”
楚乘脸色一顿，也顾不上询问楚慕玉了，快步走进了祠堂。
等楚乘走进去之后，祠堂的门再度被关上，楚颂站在门口守着，谁也不准靠近。
即便是楚慕玉，也不能偷听到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
在这里干等着也没有什么用，楚慕玉便回到了西院。
虽说楚老太爷一向疼爱楚慕玉，但陈氏和檀云还是在西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等楚慕玉回来之后，她们欣喜地迎了上来。
楚慕玉心中也欣喜万分，这回抓到了孙氏的把柄，楚老太爷又亲自从长莲府过来，她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