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逼的没办法,也许是不想再被纠缠,苏简最后竟然松口了。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被冻住的手,楼至按在桌子上的手一松,顷刻之间,所有的冰霜都消失不见。
苏简揉着被冻了的手,活动了一下关节。
“行,你等我,我去取东西。”
他极其不情愿的起身,回了趟别墅。
我们三个就站在花园里等着,楼至仍旧蹙眉凝神的站在原地,桌子上茶香萦绕,却无人品茶。
我瞅着楼至,心中其实很好奇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苏简会拒绝为他占卜。
木棉之前说过,楼至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但其实那东西是什么,她说连他本人也不知道。
但我想,楼至是知道的。
因为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去韦昙酒店的死后,林峫说过,楼至在找一种特殊的声音,和一种特殊的昙花。
当时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肉瘤唢呐。
但后来,我遇到了苏简,从苏简嘴里,我清楚,我要渡劫唯一的希望是那朵昙花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有些东西,就是命运的缠绕。
我所寻之物,应该和楼至是一样的。
所以,眼下,苏简答应帮他占卜一次,我心里也是很紧张的。
可没一会儿,楼至突然大步朝屋子里走了进去。
“诶?你进去做什么?”
楼至没回答我,拍开门,火速冲了进去,我和林峫对视一眼,也赶忙跟过去。
别墅里面家具齐全,却毫无人气,庞大的别墅,此刻也是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跑了。”
楼至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把别墅上下转了一圈,面色十分不好的回到了客厅里。
“跑了?”我惊愕,“这速度也忒快了吧?”
苏简不愿意占卜,借口逃跑,这也是绝了。
可看他这速度和从容的态度,应该不止一次了。
“既然他不愿意,你又何必逼他。更何况苏家老爷子当年都说,你之一事,需要的是机缘,而非占卜。”林峫开口劝道,忽而又看了我一眼,冲我眨了眨眼,说,“我瞧着小昙不太舒服,不如我们先回去?”
他那意思十分明了,我也配合着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
“我肚子好疼,可能是早上吃太多了。”
楼至沉着脸,周身的怒意很明显,但现在人跑了,就算抓回来,苏简也有其他借口推辞。
最终,他朝我走来,弯腰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我一愣,“你抱我做什么?”
“肚子疼就闭嘴,别拉我身上,不然塞你嘴里。”
“……”
这语气,这恶毒的熟悉,是真的很生气没跑了。
我缩在他怀中,抿着嘴不敢多言。
林峫一笑,快步我们几步,出去打开车门。
从城郊回来,楼至那脸一直很臭,我觉得不能打扰他,所以很知趣的要求待在家里,看看电视,休息休息,还打算叫君拢来陪我。
结果一到楼至家,他就被林峫给撵走了,抓着我的手,直奔卫生间。
“这是要干嘛?”
我看着他把我塞进卫生间,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是肚子疼,要上厕所?”楼至眼睛一眯,“也是骗我的?”
“我——当然不是,绝对不是。”
天杀的,苏简骗了他,他都这么生气了,万一我也说骗他的,岂不是会死的更惨?
“那你能出去吗?你站在这里,我解不出来。”
“有事喊我。”
楼至转身出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我看了眼身后的马桶,叹气扶额,打算磨蹭一会儿再出去。
结果,就听到楼至在外头,突然说了话。
“当时茶水里的唢呐声,你听过,是吗?”
他陡然的一提,我整个人一愣。
“是、是的。”
有些事他迟早要知道,我觉得既然他现在问起,也许可以直接告诉他。
我背对着卫生间的门,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放有肉瘤的那个小袋子。
打开袋子,倒出里面的肉瘤。
比起上一次在苏简那里,它的形态又像唢呐了许多。
苏简说过,一旦它完全变成唢呐的样子,就是我遇劫之时。
所以对于魑魅村的事,我更想知道的是,我要怎样度过这次的劫难,因此在苏简给我占卜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最应该想的是那个预言。
可最终,我也没想那事。
因为这事要破局,苏简之前已经给了我答案。
是那朵昙花。
我真正想的,是楼至的中毒。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件找到了根源,就可以解决的事,但没想到占卜的结果,却是那样的危险。
而破局的关键,竟然是唢呐声。
是我这个唢呐吗?
我想。
“楼至,其实我——”
“你今日占卜心中所想之事,是什么?不是魑魅村,也不是和你从小的那个预言有关,对吗?”
楼至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在一门之隔的外头,他轻笑了起来。
“林昙,我的事,你不用这么上心,白白浪费了一次占卜的机会。苏简虽然阴险,但他的占卜术,无人能及。”
我微微张开的嘴巴,忽而一闭,低头看着掌心的肉瘤,没有说话。
“我的身体如何,我会不会死,这种事我从不关心。我只是想找我要的东西。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甚至到死都找不到。所以林昙,别为我浪费时间。”
我心一紧,握紧着手里的肉瘤,突然转过身,一把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时,他悠然飘来了后半句话。
“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想把你囚禁在身边,再也松不了手。”
握住门把手往下压的力道,在那句话里,突然间像施加了重力一样,我明明没怎么用力,那门就直接开了。
楼至就站在门口,背对着我,看着前方,不知神情。
但那话,就像无数的魔爪一样,缠绕着我,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
他没有转身,我也没有开口,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我看你,你看前方的姿势许久。
我才说,“既然不想放,就不要放。楼至,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其中之一,恐怕就在我手上,你要不要看一看。”
楼至闻言,垂落的眼皮猛地一抬,一把握住了我伸到他面前的手。
在我的掌心里,躺着那个形似唢呐的肉瘤。
肉瘤还是很配合的,在他握住我手的那一刻,发出了尖锐的唢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