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骨，并非只是细微的动一下，恰好被我眼睛捕捉到。
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手指脚趾开始，一节节的舒展着关节骨骼，活像人睡醒后，伸懒腰一样。
它们动作一致，第一个动弹开始，连带着其他几个，也开始了动弹。
所以，我那句“泉客孩骸是什么”还没说出口，工地周围就被尖叫声给包围了。
那七个大坑，七扇大门下的，七具孩骸，在不断地嘎嘎嘎的声音中，自门背后爬了起来。
“撞鬼啦！”
有人大吼，接着一阵乱腾的闪躲。
几十个大男人，纷纷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大坑。
“一看你们就是没见过鬼的。这顶多是妖变。”君拢看着这些人，啧啧的摇头，“鬼和妖是两个概念。”
“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拉过君拢，看着那缓慢攀爬的孩骸，低声问，“能察觉到妖气吗？”
“不能。”君拢双手一摊，肩膀一耸，“表面上像是妖变，事实上也的确是死物动了，但并没有任何妖气。这里除了死气和人气外，什么也没有。”
“那会不会是骨族之类的？我记得书里提到过，骨族里的生物，都是白骨化，没有血肉的。”
“骨族也是妖。只要属妖族，就会有妖气。”君拢掰着手指说，“但它们的确没有，却会动，若是硬要解释，有些像——傀儡？”
“傀儡？”
我和君拢异口同声。
君拢是凤凰，对妖气不会陌生，他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但这些东西，的确在动。
结合之前经历了顾家偃师一事，能操控这些东西的，也就偃师的丝线了。
那么，它们就是被制作成的傀儡。
“难道顾七在附近？又或者出现了其他偃师？”
我猜测。
但得到了驳回。
“这些并非是偃师操控的傀儡。”
反驳我的是陆瞎子。
他蹲在大坑边上，看着那小小的孩骸往外爬，并没有出手阻止，倒是他身后的李一庆，急得很，也怕的很，明明想问很多，但危机面前，选择了暂时性的闭嘴。
工地上的人和他一样，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都不敢落单，聚在一起，碎碎念着。
“你看，它的身上，并无偃师的丝线，也无偶虫。”
陆瞎子伸手，在第一个要爬上地面的孩骸周围抓了一下，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他又拿出一个火折子。
虽然我不知道他带着火折子做什么。
打他吹出了火，往孩骸身上一照，那孩骸身上，并未出现偶虫。
那孩骸原本爬的很认真，但在接触到火折子的光芒后，缩了一下，又僵持了一会儿，待火折子撤去后，才重新往上爬。
我这才发现，他这个火折子的火焰，和那日楼至给我的一截木炭一样的树枝，燃烧的火焰相似。
“那孩骸是什么？为什么它们会自己动？就这样爬出来，不管吗？”
“这东西，我们动不了，需要专业人来处理。”他说到这里，手按住了侧在一边的门的把手，对着还剩一步，就要爬出坑的孩骸，就是用力一关，直接把那个孩骸给打了回去，“去把所有的门都关上，别让它们上来。”
他语气凌厉，我和君拢互望一眼，也不多问什么，转身就去。
转眼，几个大坑里的门，就被我们砰砰砰的关上。
但那些门都没有锁，关上后，那些被打落回去的孩骸，就开始梆梆梆的敲门。
力气之大，带着急切，仿佛要立刻从门内出来。
每一记，都像要彻底的砸碎。
我甚至看到那门，已经被敲的凸开来一块，仿佛马上就会被敲出一个洞。
“小昙，以朱砂封门！”
陆瞎子毫不迟疑，在发现门无法长久的关闭这些东西后，立刻叫我封门。
我摘下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外出干事，常备的。
“用毛笔画来不及，直接撒上去。朱砂辟邪，而我们只要拖延时间。”
“好。”
我立刻照做。
将朱砂水，洒在了大门上，还在每一扇门的门把手上，贴上了一张，画着符的符纸。
这些东西，诡异，又为大凶。
但被朱砂封门之后，却出奇的安静了下去，仿佛很害怕一样。
“朱砂为火。”我琢磨着刚才陆瞎子用的那个火折子，“这些东西，惧火？”
“火为阳。任何阴物，都惧阳。”
陆瞎子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每一扇门的情况，才往李一庆那边走去。
“老李，这些东西是孩骸，我无法处理，需要专业的人来搞定。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能靠近这里，否则出了什么事，我无法保证。”
“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李一庆现在只想保命要紧，根本不想问太多，他转身对周围的人说，“大家都回去，不准靠近这里。还有，这里的事，不要乱传出去，快走快走。”
他挥了挥手，让人散去。
但他和包工头没有离开，可也没有靠近那些门的地方太近，哆嗦的看着陆瞎子。
“老陆，这些白骨究竟是什么？”
陆瞎子趁着他们赶人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现在电话断了，他才看向李一庆。
“这东西，叫做泉客孩骸。泉客是鲛人的雅称，而孩骸，则是孩童的骨骸。泉客孩骸，是人和鲛人生下的孩子的尸骨，这样的孩子，会在幼儿时期，同时存在鱼尾和双腿。”
“鲛、鲛人？”李一庆露出了吃惊的模样，又带着丝不信在内，“鲛人不是神话故事里的虚假东西吗？”
“你要不信，也可以把它当成是有尾巴的人鱼。”
君拢这话，这语调，我总觉得有些像楼至。
从不给人面子。
李一庆被他一说，张了张嘴，显然想说什么，但最终改了口。
“那这事，要怎么解决？”
“我通知了一个人，他会来带走这些孩骸。”
“好好，都听你的。”
李一庆只想把这些瘟神送走，只要能送走，让他怎样都可以，所以这会儿，看着陆瞎子和我们都在等，他也就耐着性子，候在了一边。
我不知道陆瞎子通知了谁，但是鲛人这种东西，的确只存在于话本中，现实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鲛人不是人，你就没察觉到半点气息吗？”
我低声问君拢，他身为凤，对非人的气息察觉，应该比我更敏锐。
但对我的疑惑，他也是带着疑惑的摇头。
“陆叔说的没错，鲛人和人类生下的孩子，在幼儿期间的确会有这样的特征。但我的确没从这些骸骨上，察觉到半点气息。你说，会不会我的鼻子出问题了？”
他冲我眨着眼，我翻了个白眼。
“我哪知道。”我看着陆瞎子等人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楼大佬回来后，就是我遭遇怪异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