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疫情迅速吞没了武汉城,为坚决落实“四集中”要求,千方百计解决床位问题,加快病房周转率,形成重症轻症分流机制,确保确诊患者应收尽收,党中央紧急决定在武汉市内建成速成式方舱医院,用于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轻症患者,并在全国范围抽调医护人员参与救治。
2月4日,成都西华医院收到整建制接管武汉第一家方舱医院的任务,院内紧急召开动员大会。
会上郑院长神情肃穆,简明扼要交代任务及目标,然后抛出谁来领队的问题,一时间,会议室里大家面面相觑,不少人都和郑院长一起,把目光投向副院长胡庆生。
胡庆生算得上是西华医院“土著”,从住院医到如今成为博导,一路稳步前进,而郑院长则是空降的海归派。二人在专业领域各有建树,在性格和管理处事上却大相径庭,偶尔领导班子开会时也会有些针锋相对的场面,颇有点“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此时,胡庆生在一众意味不明的目光里,迎着郑院长的注视,站起身,主动请缨带队支援武汉。郑院长也郑重握住他的手,承诺他的手机将24小时开机,为前线
做好坚强后盾。
会后行政主任揣测郑院长这次用人别有用心,郑院长却挑明,这种打仗的时候,没有个人恩怨,只有全力以赴、并肩作战。
全院各科室开始紧急动员,后勤负责人王涛拿着清单“扫荡”仓库;护士站里年轻的护士们纷纷响应护士长的号召,举手报名;各科医生纷纷做好准备,青年骨干医生默默在纸条上写上银行卡的密码和简单的字句,裹着银行卡小心地收进自己的抽屉里……回到办公室的胡庆生,一改方才自信的样子,静静环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从奖状到锦旗,回忆着他学医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当年的希波拉底誓言回想到以往每一次治病救人的经历,从SARS到地震再到去年的流感,最后目光落在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影。他摩挲着妻子和女儿的脸,要说一点都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职责所在,使命所至,他不能退缩。
4个小时后,西华医院全院援鄂队伍集结完毕,在胡庆生的带领下直奔武汉。
抵达武汉后情况不容乐观,因离汉通道关闭和疫情的原因,机场十分混乱,他们的行李和物资一度无从核查,胡庆生和队员们都不敢放下背包,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家当了。
日头渐落,路灯还没亮起,整个武汉像没开灯的房间,藏在阴影中。一路前往驻地,车外的武汉城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一样,路边店铺门窗紧闭,路灯孤零零地照着了无一人的街道,小区里停不下来的车都堆在了路上,医疗队这才对这座城市的停摆有了实感。
胡庆生反复看着出发后不久他收到的学生们给他做的应援微信,医疗队出征的新闻图上配字“今天你们出征,明天我们接棒”,他回过头看看车上那些年轻的医护人员,出乎意料地,这些年轻人眼神里都写着希望和坚定,“95后”的小护士蔡雨萱还调皮地掀起及肩长发给护士长鹿捷看,藏在爱美小心思里的是已经剃光的后脑勺,他们都心无畏惧。
抵达驻地,医疗队成员都聚在大堂等胡庆生布置工作。
胡庆生看着他们深深鞠躬,激励大家拿出战地救援的实力和 精神,以呼吸机、手术刀为武器,一起打赢这场仗。如果有一天他老了,只要说曾经共同在武汉战斗过,那他一定会记得大家,记得每一个人!大家都被胡庆生的话点燃,虽然只露出眼睛,但大家的眼神都亮晶晶,充满力量。
随后,众人在院感科青年骨干医生何术的指导下在驻地搞起三区两通道的标准防疫制式,胡庆生强调一定要把驻地医护培训好,尤其是平时马大哈的,这次要严格遵守感控规章。所有人都打十二万分精神,因为他们都明白保护好病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2月5日一早,胡庆生带着何术和王涛与其他支援方舱的医疗队一起,跟着方舱负责人实地考察由体育馆改建的方舱医院的情况。整个羽毛球馆已经由一两米高的板墙间隔成若干个独立区域,每个区域内都布设有26张简易床位,一条被子一叠两折,一面垫在床板上,一面可盖在身上,被子下有电热毯。单人床旁边放着一套课桌椅,可以放个人用品。一板两边的两个独立区域称为一个病区,用ABCD编号。但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在馆与馆之间来回走动,胡庆生看得直皱眉。胡庆生拦住负责人,提出需要对方舱医院进行进一步改造的需求,要求将三门改五门,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执行防疫流程。
方舱负责人一个头两个大,他也十分清楚做好院感的重要性,但上面要求今天之内第一家方舱医院必须开始接收病人,武汉其他工作人员早两天就已经投入核查所有疑似病例、收治所有确诊病例的工作中,实在是时间不等人。胡庆生了解情况之后,与何术确认底线时间,承诺将由四川医疗队负责方舱医院的院感防控改造工作,保证今天之内划分新的三区,夜里零点之前肯定开舱接收病人。
实地考察过程中胡庆生还注意到很多当地医生自身的防护也不够完善,了解到防护服等资源现在都优先供给重症收治医院后,胡庆生立刻让王涛赶紧把他们随队带来的物资带到方舱,就地发放,强调保护好战友,也是取得战争胜利不可缺少的部分。王涛担心物资供给跟不上,胡庆生却拍胸脯保证郑院长能帮忙搞定。何术在胡庆生的指示和支援下,带领武汉当地工作人员和施工团队紧急投入方舱医院的限时改造工作。
与此同时,武汉当地排查各小区情况,分收不同程度确诊病人的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不少小区气氛肃杀又紧张,原本贴了封条的楼道门被打开,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逐一上门核对疑似病例,大部分居民都很配合,有序排队登记,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分拨走向隔离点和转运病人的大巴。
7岁的郑铎铎家情况特殊,他的爸爸上个月因为新冠肺炎已经去世,而他的妈妈并没有感染,所以小铎铎要一个人前往方舱。铎铎妈再三嘱咐,依依不舍地送铎铎离开,铎铎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不仅没有哭,还向妈妈保证一定会听话。另一个楼道里的李大爷却强烈反抗,前一个月就诊无门,现在他已经没有症状了却要让他住院,李大爷把着门框不肯跟工作人员走。李大爷的儿子李大根拿着父子俩的行李从屋内出来,架住李大爷,劝抚他为了自己的健康也要听政府的安排。楼下登记的队伍里有位大姐一直不得消停,不断地跟工作人员强调她女儿虽然是阴性但是是密切接触者,也应该被带走隔离,工作人员只能不断安抚解释,并保证居委会的人每天都会去她们家检查核实,但焦虑的马大姐还是一路碎碎念,从孩子她爸住在ICU到自己的症状再到她女儿一个人在家的危害,简直要讲出一部电视剧。
天色渐晚,气温降了下来,还下起了雨。王涛带人把物资一箱一箱往清洁区的帐篷里搬。几个医护人员正在拆箱,拆出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手套、手消等物资。胡庆生站在一个临时找来的桌子边,面前是没有完整防护措施的武汉各地区在方舱的医护人员。胡庆生大手一挥,让每个第一班岗进舱的医护人员都领一套防护物资走,武汉当地的医护人员惊喜万分。王涛看着胡庆生的慷慨一阵肉疼,小声提醒他这样一发,剩的物资不够他们撑三天。胡庆生很有底气地表示,一切都有郑院长。
年轻“90后”护士长鹿捷和刚工作一年的小护士蔡雨萱正在做进舱前的最后准备。胡庆生给她们打气,许诺可以实现她们的一个要求,蔡雨萱笑眯眯地提出要喝“快乐肥宅水”,然后跟鹿捷一起踌躇满志进入方舱,只留下压根没听懂她要求的“老年人”胡庆生在外面干着急。胡庆生回头看后勤万能大神王涛,对方也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疑惑。
夜色越来越深,雨越下越大,装载着转运患者的大巴停在发车地等待出发的消息。车里的病人们都心里没底。马大姐不停给女儿打电话,被挂断也不气馁,继续打,继续被挂断。郑铎铎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玩魔方。李大爷和李大根并排坐着,李大爷看着从外地回来的儿子不断咳嗽十分担心,想要关心却只能别别扭扭地指责他一意孤行非要回来,这才感染了,父子二人言语不和,都别过脸生着闷气。一脸书卷气的颜知远则平静地站在窗户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街灯,跟身边或焦虑或愤怒或害怕的人都不一样。
十点,方舱医院准时开舱收治第一批病人,所有医护人员全副武装。胡庆生发现场地空间有限,大巴无法开到登记的帐篷前,病人要冒雨走过一段路才行,他即刻与方舱负责人沟通,叫停大巴,暂时不让病人下车,工作人员紧急行动,在停车点和帐篷前用简易帐篷搭出一条临时雨棚通道。
大巴门这才打开,一排一排的人从大巴上下来,默默地排着队,空气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和工作人员在旁边监督。李大爷赌气般没有搭理李大根,一个人走在前面,也因此没有看到身后的李大根踉踉跄跄晕倒在地,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转送去重症医院。
方舱内,医护人员一对一领着登记入舱的病人到自己的床位。马大姐不满隔壁床又是咳嗽又是发烧,而且床位太里面信号不好,自作主张要换到靠门口的位置,非要跟颜知远换床位。鹿捷无奈解释舱内分男女病区,不能随意调换,马大姐不为所动,我行我素,还提出要他们提供自己其他基础病的药,鹿捷被她堵着都无法工作。另一边,已经找到床位的李大爷向蔡雨萱提出要跟儿子安排在一起的要求,蔡雨萱也只能随口应下。
舱外登记处,胡庆生头大地自言自语,根本不知道蔡雨萱念了个什么咒语。排队的郑铎铎突然举手发言,原来“快乐肥宅水”就是可乐,胡庆生眼前的这道难题迎刃而解,他立刻吩咐王涛务必在凌晨2点姑娘们换班出来前把可乐找到。王涛苦着脸转身去找可乐,胡庆生则一个电话拨给还在加班的郑院长,大剌剌地说物资分出去了,开口就要追加。郑院长一愣,被他的败家行为气到跳脚。胡庆生“耍无赖”,以没有物资就裸奔反将一军,郑院长对他这种“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放飞行为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胡庆生最后还特别强调要可乐。郑院长和行政主任一头雾水,行政主任怀疑胡庆生招数奇葩,郑院长再次申明,前线要啥都要满足。
夜色越来越深,体育馆内为保持通风,温度很低,且因各种原因,热水、接线板等资源都没有一步到位,厕所开放也不够,不熄灯的方舱内气氛越来越紧张。突然,一个病人因为厕所堵了,脏乱异常,情绪爆发,嚷嚷着一定要出去。一时间,其他也一直很紧张很害怕的病人也被影响,纷纷要求出舱,还有一些甚至受网络谣言影响,脑子里全是被害妄想。鹿捷看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抓起对讲机,拦住要冲门的病人,试图劝他们冷静下来。瘦弱的鹿捷根本拦不住激动的病人,病人还一把抢走她手上的对讲机,哭喊着要出去。胡庆生放下对讲机就往方舱里冲,还不忘吩咐工作人员赶紧封死所有通道。
胡庆生冲进方舱,把鹿捷和蔡雨萱护在身后,拿起大喇叭向病人们喊话。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大家党和国家和大家在一起,并承诺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具体需求也会陆续得到实现。挤在最前面、情绪最激动的病人突然晕倒,其他病人都被吓了一跳,冷静下来,胡庆生立刻让鹿捷叫救护队,送病人去重症医院。
鹿捷和蔡雨萱一一确认病人需求,安抚他们的情绪。郑铎铎睡不着,鹿捷就学着他妈妈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直到他入睡。凌晨三点半,兵荒马乱后的第一班岗在兵荒马乱后,终于结束了。
王涛冒着雨夹雪,骑着共享单车在空无一人的武汉街头到处找可乐,好不容易敲开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的门。等他抱着好不容易找来的可乐回到方舱,鹿捷和蔡雨萱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刚出舱。经过晚上这一闹,蔡雨萱像被打蔫的小白菜,她一下子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帮助这些病人,刚才几个病人突转重症,让她也害怕起来。胡庆生用特有的书生冷幽默一下子打破了低落的气氛,王涛递上的可乐一瞬间点亮了蔡雨萱和鹿捷,两个姑娘抱着2.5升的大瓶子一顿猛喝,瞬间满血重生,再次充满斗志和力量。
等到第二天,用电、热水、厕所等问题都得到了完美解决,何术负责的三区五门的防控制式也建立完全,方舱运行走上正轨,但病人们的个人需求则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焦虑第一名、完全闲不下来的马大姐每天都在打电话,担心女儿担心丈夫,恨不得把所有能找到的政府部门的电话都打一遍,反而使得女儿拒接她电话,如此一来更加焦虑的马大姐就对着颜知远抱怨个不停。而自带结界的颜知远,从不搭话,一心专注地捧着《无限与视角》看。小学生铎铎则被妈妈远程视频监督做作业,郑妈妈看着懂事的儿子总是默默落泪。还有病人私下互换床铺,鹿捷发现后严肃地教育他
们这样做会让医护人员混淆用药,非常危险。也有病人在病区搞起了小范围的拜神活动,胡庆生也是哭笑不得。
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李大爷,因为进舱之后一直找不到儿子,李大爷消极治疗,不仅影响其他病人,还让心直口快的蔡雨萱炸了毛。鹿捷及时提出跟蔡雨萱交换负责的床位,她来负责照顾李大爷。新上任的保洁王阿姨也第一时间赶到战场,麻利地帮李大爷换床单拖地清理脏污。胡庆生也出面开导李大爷,但李大爷一直非暴力不合作,沉默以对。
事后,胡庆生找到一个人生闷气的蔡雨萱,教她要体谅病人,并且用自己的乐观来影响病人而不是被病人影响,还告诉她李大根被送去ICU后情况并不好,病情恶化很快,已经用上了ECMO。蔡雨萱将心比心,一下开始担心李大爷,向胡庆生承诺她会学着怎么去跟李大爷相处。
胡庆生发现现在病人们的生存需求已经基本得到解决,下一步就是要解决他们的心理需求。在他的牵头下,方舱内成立党支部、团支部还有各式各样的俱乐部兴趣小组,还开辟了文化墙,每日早操也安排上了,由医护人员们带头,每天在方舱里唱歌跳舞、锻炼身体,病人们和医护人员们越来越能够在方舱里找到生活的质感。
蔡雨萱正趴在桌子上给无纺布改制的医疗包加工,这个写上“channel”,那个画上“Gucci”。她今天防护服背后是一只彩虹小马和一棵绿色的花椰菜。蔡雨萱把“香奈儿”那个自己背上,有把坠了流苏的“YSL”给鹿捷背好。好几个武汉本地的护士路过都十分好奇,蔡雨萱大方地跟她们分享自己的创作,还提供客订服务。这还没完,她又从自己的物资包里拿出几个牛奶把手,告诉她们用这个来改造口罩不勒耳朵的窍门。胡庆生看得有趣,让蔡雨萱也给他画一个,点名要画“华山论剑”的大侠。蔡雨萱眼珠子一转,几笔就在胡庆生整个背上勾勒出一只还扑棱出水花的“大虾”。胡庆生将信将疑,其他人纷纷肯定地竖起大拇指,胡庆生满意地拉拉防护服,迈着得意的步伐去巡床,背后几个恶作剧成功的人看着远去的那只“耀武扬威”的“大虾”,无声大笑。
闷不吭声一人读书的颜知远在方舱里是个异类,他仿佛自带结界,每天都抱着他的《无限与视角》一个人安静地看书,认识郑铎铎之后才多出给他辅导功课的任务。胡庆生观察他许久,撺掇他成为读书俱乐部“朗读者”的部长,颜知远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第一次部活时颜知远分享了一段艰涩的专业文字,听得大家云里雾里。面对病友们的不解,颜知远只是淡淡地陈述,在他看来,坏人让这个世界变坏,而好人治愈它,如果没有能力治愈,他至少不能让它变得更糟。蔡雨萱佩服地热烈鼓掌,随后声情并茂演绎了一段《简·爱》。蔡雨萱拉着不解风情的颜知远陪她一起演,只恨颜知远是块木头,还是郑铎铎情话技能满点,陪着蔡雨萱演完一段,获得了满堂彩。颜知远看着跟他截然不同的蔡雨萱,有些疑惑,也有些心动。
胡庆生特地去重症医院拍了一段李大爷儿子的小视频带回来给李大爷看,并答应他每周都会给他拍。李大爷无声地流泪,反反复复看着这一小段视频。一旁的鹿捷看着李大爷也觉得心酸无比,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日升日落又是几天,方舱内各项设施越来越完善,社会各界捐赠的物资也都切实地改变了方舱里的气氛。几台电视机到了晚上电视剧时间,都有露天电影院的效果,羽绒服、牛奶、营养品等供应不断,舱里的生活不再是问题。
每天早上,方舱里都活力非凡,有的在打太极拳,有的在跳广场舞,有的在组队绕床边走边做养生操,还有瑜伽分队穿着睡衣在鸟飞。天南海北的医护人员也各展奇招,民族舞拿得出手(新疆舞、蒙古舞、傣族舞等),手工编小动物也不在话下。文化墙已经越来越丰富,有大家的涂鸦、书法,还有给小朋友们做的身高尺,党支部黑板报也由一块发展到了三个支部的三块。
各个俱乐部如火如荼地开展活动。朗读者在天气好的时候会在污染区边晒太阳边读书,还有桥牌俱乐部、棋类俱乐部。小品俱乐部每次演出都是围观人数最多的团活。
防护服上画了各式各样代号的医护人员穿梭在方舱里,关心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鹿捷的防护服正面每天都写着不同的话来逗李大爷开心,比如“李爹爹你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李爹爹这是什么字?念出来才可以吃。面”“李爹爹今天有果泥,我多给你拿一碗”……病人与病人之间也越来越熟悉,从刚开始的“阿姨”“叔叔”,都变成了“我二姨”“我三舅”。颜知远每天都给铎铎辅导功课,有时蔡雨萱也会蹭一蹭。马大姐一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就会逗蔡雨萱,非把她羞得扭头走人。
马大姐自己更是没有闲着,早上,她是广场舞领舞;午饭前,她是瑜伽课优秀学员;下午,她负责示范太极拳,还给学员录视频;到了晚上,她又参与小品部一起表演抓病毒的小品,忙得不亦乐乎,连给女儿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她女儿几天没接到马大姐的电话,担心不已,笑马大姐“心都野了”。
不熄灯的方舱,如同武汉城里不会落下的太阳。
胡庆生也细心地关注着他团队里每一个医护人员的状态。先是鼓励何术进行发明创新,从可以贴脸戴,防止长时间佩戴口罩、护目镜磨损皮肤的滋润护肤膜,到改良的不容易起雾气的护目镜一应俱全,通通打样给工厂量产。情人节那天,他还给姑娘们准备了小惊喜。一天疲惫的工作之后,回到驻地,姑娘们拖着腿往房间挪,一进门,姑娘们纷纷尖叫出声,原来胡庆生又在郑院长的帮助下,给姑娘们每人都准备了鲜花惊喜。两三朵还带着水珠的玫瑰立在可乐瓶里,十分朋克又意义非凡。蔡雨萱、鹿捷和其他姑娘们飞奔着跑进天井,围住胡庆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胡庆生非常满意大家的反应,然后又抛出另一个惊喜——成立自助小超市,
想要什么都能点单。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蔡雨萱提了一串四川特产。胡庆生笑她得寸进尺,蔡雨萱却说这是她答应铎铎给他考试进步的礼物,他没有去过四川,那她就把四川带给他。胡庆生一听,一口答应下来。解决方法当然又是求助郑院长。
郑院长听到胡庆生这些“不靠谱”的要求好气又好笑,开玩笑说再这么要下去他就申请换岗,胡庆生巴不得,二人的关系经过这大半月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行政主任不明所以,郑院长却知道,有了这些闲情逸致就表明,前线的情况一直在好转。
这天早班从驻地出发时,鹿捷脸色苍白,蔡雨萱一路搀扶着她。胡庆生一问才得知鹿捷有严重的生理痛,胡庆生让鹿捷留在驻地休息,答应她今天会去给李大爷拍儿子的新视频,蔡雨萱也主动承诺今天她去照顾李大爷。王涛感慨胡庆生是真的把队里的孩子都当自己的孩子在疼。胡庆生悄悄跟王涛说,他们出发后没多久,鹿捷妈妈摔断了胳膊,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没告诉她,而且怕医院的人告诉鹿捷,所以都没敢去西华医院看,疼得受不了了才去其他医院做了手术。他们的家长们都这么支持他们的工作,所以他更加把大家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
没想到,李大爷的儿子最终没有撑过去,前天夜里已经去世了。胡庆生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在方舱的蔡雨萱,蔡雨萱很着急,因为她知道李大爷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受不了这一消息。这时,好管闲事的马大姐突然提出一个方案,她丈夫也在重症医院,可以让胡庆生拍一段她丈夫的视频,伪装成李大爷的儿子,善意地欺骗李大爷。胡庆生想了想,同意了。一直在等视频的李大爷坐立难安,不肯吃饭,蔡雨萱怎么劝说都没有用。胡庆生快步走进方舱,对马大姐比了个OK的手势。李大爷看到胡庆生直接迎上去,胡庆生赶紧拿出手机给李大爷。李大爷沉默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蔡雨萱见状赶紧拿过晚饭,想劝李大爷多少吃一点,意外地是李大爷突然发难,抬手就打翻了晚饭。蔡雨萱又气又急又同情李大爷,手足无措时本来在驻地休息的鹿捷却突然出现,她知道李大爷儿子去世的消息,不放心,特地强撑着进舱。鹿捷的到来让李大爷安静下来,他不再搭理胡庆生和蔡雨萱,只是沉默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换班前蔡雨萱最后去检查李大爷的体征数据,看着他安静地侧躺着,丝毫没有白天别扭又有攻击性的样子,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告诉他鹿捷最后是被同事架出方舱,五道门走了一个小时才脱完全部的防护,希望他能对鹿捷好一点,配合治疗也好好吃饭。半晌又失落地摇了摇头,离开了。而被蔡雨萱以为睡着的李大爷却默默地流下眼泪。第二天,李大爷不仅按时吃药吃饭,还第一次加入了做早操的行列,蔡雨萱简直像看到了第九大奇迹,鹿捷也十分高兴。
日子过得很快,郑铎铎和颜知远次核酸检测为阴性,明天可以出舱了。郑铎铎的妈妈非常担心郑铎铎,因为她前些日子转阳现在也在另一家方舱医院治疗,她担心郑铎铎出院后只有一个人在家。颜知远承诺会照顾好郑铎铎,请她放心。从登记信息上众人得知这天是铎铎的生日,胡庆生、鹿捷、蔡雨萱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给铎铎送上了生日惊喜。
蔡雨萱用承诺送给他的四川特产点心堆了个蛋糕塔,和大家一起唱着生日歌惊喜出现,铎铎终于不再像个小老头一样深沉,欢呼雀跃,亲昵地抱住了他的“捷麻麻”。手机视频里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铎铎妈早已泣不成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里,他们失去很多,也收获很多,这样一群可爱的伙伴,就是无价之宝。颜知远和郑铎铎出舱这天,蔡雨萱特意申请去出舱缓冲区为他们消毒,送他们出舱。颜知远定定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蔡雨萱,蔡雨萱因为害羞一直不停说话,扯这扯那,突然颜知远说:“你真是个很奇妙的人,简直不像人世间的生灵。”
原来他都记着,他去补完了蔡雨萱喜欢的书,在此刻陪着她把那天没演完的那出《简·爱》续上。颜知远进行完出舱消毒最后一个步骤突然定住,叹了口气,蔡雨萱知道他在遗憾什么。走出病人出舱通道的颜知远与蔡雨萱隔着一扇门相视,蔡雨萱大声跟他约定,等到胜利的那一天他们都能摘下口罩,一定再见!
胡庆生和鹿捷等在出舱的门口,给郑铎铎送上一个崭新的蜘蛛侠书包,还有彻底消毒后的、郑铎铎父亲留给他的魔方。胡庆生还亲手将“方舱抗疫大学”毕业证书交给郑铎铎,宣布他勇敢地打败了新冠肺炎这个大反派。郑铎铎宝贝地抱着这些礼物,仰头看着胡庆生,大声宣布他以后也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医生!胡庆生欣慰地笑了。
出院的病人越来越多,援鄂的工作压力一点点减少,队员们也有心情经营自己的生活。胡庆生的小超市运营得有声有色,驻地体育场也像模像样。用红胶布一点点贴出羽毛球场地,拉个晾衣架就能开打。今天新鲜到货的乒乓球桌十分抢手,胡庆生和何术正在激烈厮杀。护士们坐在一旁,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晚风怡人,蔡雨萱轻轻哼起歌来。
转眼35天时间就过去了,春的气息越来越浓,早春的樱花也如约开放。方舱医院最后一批病人终于通过核酸检测得以出舱,方舱医院可以休舱了!医护人员都在缓冲区门口送别最后一批病人。马大姐还在跟胡庆生反复确认治疗是否都是免费的,胡庆生哭笑不得。保洁王阿姨在一边倒是唉声叹气,众人以为她在担心没有活干,马大姐还主动提出请王阿姨去她父母家帮忙。王阿姨连忙解释,她不缺钱,就是闲不得,所以来做志愿者,每天都很高兴,盼着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呀。众人一听,异口同声地高喊:“不会再开了!永远都不要再开才好!”李大爷走到胡庆生面前,问他儿子有没有留下什么,医护人员们都一愣。李大爷这才告诉大家,其实视频换人的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但是想到这是医护人员为了他特地上演的善意的谎言,知道鹿捷自己身体不适还一定要进舱来照顾他,他就什么都没说。他相信,上天无亲,常与善人,有他们这样一群人,多大的伤都会过去。鹿捷一下子红了眼眶,明白了李大爷配合他们演完了这场善意的谎言,原来不仅他们在照顾病人们,病人们也一直在回应他们。马大姐动容地对李大爷保证,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在马大姐的招呼下,医护人员和痊愈的病人们一起,在方舱门口合影留念。他们远远就看到颜知远抱着鲜花站在体育馆门口,马大姐看着蔡雨萱笑眯眯地说这是国家发给她的男朋友。蔡雨萱尖叫着奔了过去,大家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方舱医院正式休舱,至此,武汉16家方舱医院全部“关门大吉”。
回到四川隔离完的医疗队众人正式回医院复工。大巴慢慢驶入,郑院长和其他院领导都等在医院门口,等着援鄂英雄。郑院长肯定了援鄂医疗队的成绩,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继续站好每一班岗。胡庆生仔细地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看到这群真的跟他有过命交情的队友们,每个人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充满坚定和希望,更多了几份自信和博爱,作为队长,他由衷地觉得骄傲又自豪。医护人员们欢呼着奔向正等待迎接他们的亲人和同事,歌声与笑声飞上天空。
人群里,郑院长和胡庆生相对而立,郑院长主动邀请胡庆生一起吃火锅,胡庆生习惯性“唱反调”拒绝,有来有往的几句话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们既是最好的对手又是最能理解对方的战友,通过这次并肩作战,二人多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4月8日晚上,西华医院援鄂医疗队在会议室里一起观看武汉解封的直播视频,长江两岸亮灯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热泪盈眶。他们为这座城市拼过命,现在,她活了过来,春天终于来了。
2月3日,武汉方舱医院启动建设。
2月5日,首批3家方舱医院建成。
2月22日,武汉共有16座方舱医院投入运行。
3月10日,最后一家方舱医院休舱。
全国支援武汉的医疗队中,进入方舱医院的共94支、8000多人。武汉16家方舱医院,先后接诊1.2万余名新冠肺炎轻症患者,实现“零感染、零死亡、零回头”,为武汉保卫战作出了不可取代的重要贡献。
致敬身着白衣的大侠,倚术行天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编剧六六,导演汪俊、程源海,策划葛羚,执行制片人王雯)
主创说
六六
疫情下的思考
我是武汉媳妇,现在生活在新加坡。国内与国外的生活,让我更加看清楚新冠病毒是老天发给全球的考卷,中国作为优秀学生,交出了漂亮的答卷。
那天,海外有朋友问我,新的新冠病毒数据出来了,美国同期死亡率整体并不比过去多。单看死于新冠的人的确不少,但这些人原本就有基础疾病,离世是迟早的事。为这个病,中国举全国之力,值得吗?
我想了一下,答他:人终有一死。你我最终宿命也如此。但,不是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没有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和婚礼,我还在探索生命的意义。中国举全国之力,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有思考能力的人,能够活着质疑自我的对错。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与天争命的历史。若非如此,我们不需要盘尼西林,也不需要生物医药,更不需要在“迟早离世”的理论正确下,现在还在奋力开发新冠疫苗。
新冠这一仗,我作为亲历者,真切看到国运的改变。发明了盘尼西林和创造了网络的国度,在提倡群体免疫,而中国,却在奋力拼搏,生生不息,把病毒挡在门外。其实经济和人流量说明一切。已经结束的二季度,全球一片哀嚎,只有中国成功翻红,你问世界,现在最安全的国度是哪里,大家都知道是中国。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外国人签证逾期也不愿意回去,又有多少中国人在航班如此稀少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回来?
新冠打的是什么?为什么中国会赢?
我在新加坡就知道为什么了。
新加坡最初不提倡人人戴口罩,是因为没有。很多国家没有全产业链,在疫情开始的时候,毫无准备。中国被当头暴击之后,你们知道在疫情之初全国防护服只有两万
件的情况下,中国只用了一周的时间,日产即可达到百万件吗?
回到新加坡,我看到出入境的管理者和医院核酸检测的医护们的防护是非常简陋的,而中国,医护人员全套防护设备,每天换一套,价格超过600 元。这,打的是国力。中国在抗疫中,早期因为无知无识无准备,医护付出了巨大牺牲,但政府没有让他们孤军奋战,仗一旦打起来,他们的防护级别,是全球最好的。回顾各国医疗情况,像中国这样援鄂医护人员零感染的,真是没有。
不仅仅是医疗水平,还有物流配送。我在新加坡,送一餐快递,饭钱5 块,快递费4 块9。不仅仅是物流配送,还有网络建设。我在中国,手机在手随便走,没有感到任何不方便,但一旦有疫情出现,手机可以立刻发出橙色警报,马上去指定地点做核酸检测。这种全国联防联控的技术手段,全球没有任何地方能做到。在新加坡,每进一个商场,每进一道门,都要扫码,出门要打卡。我相信新加坡的技术水平比欧美还要发达,因为新加坡毕竟是个小地方,网络建设与那些大农村比还是先进的。你让美国欧洲像中国这样打一场硬仗,他们硬件做不到啊!
最终,一场疫情,打的是文化。
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在疫情中得到最大的弘扬,说到底就是集体主义,每个人都愿意为公共利益而让渡部分个人权益。在疫情暴发初期,连三五岁的孩子,都可以遵守社会秩序,在家遥望窗外。
其实,这是真正的符合网络精神的文化。在互联网国度里,你不愿意牺牲隐私权,不愿意分享信息,你就没办法参与到网络建设。
那天听华春莹的话,我深以为然。她说,中国的社会制度,是几千年文化的选择,你让我们放弃几千年的价值观和文化背景,投入西方文化和制度中去,这是不可能的。世界历经几千年,唯一存续至今没有断裂的文明就是中华文明。就凭这一点,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国家,这一刻,都应该与中国牵手,走向下一个新纪元。
这就是我对疫情的思考。
汪 俊
拍《方舱》比拍古装剧都难,参与《在一起》这个项目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着能为抗疫作点贡献,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儿。我拍的这个单元叫《方舱》,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是从新闻上了解方舱。电视剧不是简单地还原,而是以真实事件为基础的艺术加工。为了做到所谓的真实感,我们剧组把当时武汉的几个方舱原型揉在一起合成剧中的方舱,几乎是1:1 还原了大小,还有里面的格局和布置;服化道也是如此,演员都是不带妆、少化妆。由于剧情中会插入纪录片的片段,所以我们尽量让这个故事的画风跟纪录片中、新闻中的方舱一模一样,可能无法完全还原,但不能让它有太大出入。
其实我最初有一个想法,是把《方舱》拍成一个医护人员或一个病人每天用手机记录里面的点点滴滴的众生相,但是这种呈现方式也有难点,它的叙事角度会有一定局限,要么是病人,要么是医生,它不是一个全知视角。而我们需要多角度来让观众了解方舱中发生的一切,所以最后又换成了现在的多视角呈现,剧情和纪录片片段会互有穿插。如果观众觉得是真实的,那么就达到了我们最初的设想。
《方舱》单元的主人公是有原型的,经过编剧六六的艺术加工,胡庆生这个人物形象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站出来,非常镇定地作出决策、控制一切,当然他可能也有瞬间的慌乱,但他在那个环境中就是大家的定心丸。靳东演出了这位院长的淡定和小幽默。比如,有场戏是要在方舱里面建文化园、文化墙,这可能会破坏现有的设备设施,院长说现在这个事情最重要就先去办,结果以后再说。他有他的方法、机智和善良,能让工作很顺利地推进。靳东因为个子太高,他防护服的裤腿都需要再接一截,即便这样还直不起背,走路要佝偻着,但他在形象上也完全没有任何包袱。
《方舱》中的小护士也很真实,她们都是“90 后”“95后”,从这些“后浪”在疫情中的表现,我看到了年轻人的希望,看到了他们身上蕴藏的巨大能量,看到了她们闪闪发光的优秀品质。和其他部分单元遭遇到的选取外景的困难不同,《方舱》的最大困难是群演非常多,每天都是150 多人,我还是擅长拍大场面的,但也很头大。因为每个画面都可能要带到所有人,只要有一个群演不在固定的位置,或是不在状态都要重来一遍;而且当拍前景的时候,后景的群演需要有打牌的、学习的、看书的……干嘛的都有,要尽量呈现出一个丰富的小社会的画面,真的不容易。
另外就是,防护服跟口罩之间、防护服和护目镜之间露一点缝都不行,露了可能病毒就进去了,但拍的时候演员要动啊,我们又不能完全贴死。据说武汉方舱里的医护人员都贴死的,每天工作4 个小时到6 个小时不吃不喝,也不能上厕所,等到下班才能换掉。我们演员现拍现贴,贴几个点,可能有时候动作一大就裂开了,又得喊停,比拍古装剧都难。两集的戏份,虽然只拍摄了十几天,但工作量真的非常大。
在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面前,我们的这些辛苦根本不值一提。在疫情面前,每个人都应该力所能及地做点事情。这次我有幸能够参与到《在一起》的拍摄,是非常感动、非常励志、非常难忘的一段体验,仅仅是通过拍摄我都能感受到医护人员的不容易,而真实的医护人员的奉献和牺牲更大。他们是值得尊敬的一群人,希望观众通过这个戏对白衣天使们多些敬意与关爱,他们的情操和品质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靳 东
越想克制内敛,情感上越有波澜。
最初看到六六老师写的《方舱》剧本,最大的感受是真实。它的文字结构和人物关系都是基于真实、基于事实,很像一部纪实文学。一位医院的副院长带着队伍前往武汉,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摸着石头过河,建成方舱,不仅治好了患者的病,还治愈了他们的心理创伤,这是故事主人公的心路历程,而我觉得应该有这样一个片子,把它记录下来。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我演的胡院长的个性,那就是业务能力精湛,风趣幽默,但个性有点刺头,不太在乎人情世故。
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医生,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管理者。在拍摄之前,我们也和原型人物交流过,4000 人的医院,4000 位医护人员全部报名了,他一边说一边眼圈就红了。在那个时间点,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他们报名去武汉就是抛家舍业、生死未卜。他提到从武汉回来时,医院用长长的红地毯铺在门口,同事们还开了香槟迎接他。他开玩笑说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有腔调的人才这么做,其实大家怎么表达心中的激动和喜悦都不为过吧,那个画面完全就是从“前线”胜利归来。他在跟我讲的时候做了个PPT,图片都是他当时用手机拍的。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拍下照片,他说要记录下来,要让后人们为他们感到骄傲。在交流中,我个人感触还有一点比较深,就是湖北这次所有的救援队里面大概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90 后”,这些孩子不像我们平常想象的那样不着调、不靠谱,每天就是刷刷手机、打打游戏。这次剧组里面也有很多“90 后”,他们看问题时会有和我完全不同的视角,这大概就是每个民族发展所需要的传承吧。
我再回头去看这个事情,拍这个戏虽然短,但真的是给我带来了太多的触动和感动。我们每天拍戏很辛苦,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有时候完全没办法拍,不是汗的问题,是水的问题,真的是“汗如雨下”。但真实发生的情况只会比拍戏更艰苦,据说方舱里的医护人员都是4 个小时到6 个小时不吃不喝,也不上厕所,只能等到下班换掉防护服后才能回归片刻正常生活。我们只是拍戏,如果状态不对,还可以
“停”或重拍;医护工作者一旦穿上防护服就进入了“打仗”的状态,丝毫不能松懈,太不容易、太了不起了。
在开拍之前,我认为演这样的戏、这样的人物应该尽量克制。因为真实的东西往往很平淡,但也更容易打动人。但是只要进入到拍摄现场的氛围,心理就会特别难受,眼泪偶尔也会打转儿,情感上越想收敛、克制、不外放,越忍不住。
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无论是演员的状态,还是场景的搭建,都非常接近于真实的方舱。剧组是在上海嘉定的一个体育馆搭的景,拍摄期间有朋友来看我,他们来到“方舱”后几乎都是被吓出去的,他们以为那就是还没有解除封禁的方舱,怀疑是不是上海也有,因为太像了。
《方舱》这个单元记录了疫情期间发生在方舱里的人情冷暖,希望在播出后大家能对医护人员有更多的理解和尊敬,对这次疫情有所反思,最重要的是能够带给所有人乐观和温暖。这个戏拍完之后时隔两年、三年、五年甚至更长,有一天我们再拿出来,还能看。
孙佳雨
不一样的《方舱》
小蔡女士跟我一般大,她在去武汉的路上握着手机录了一路vlog,下了车跟胡院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念叨说想喝“肥宅快乐水”,看起来就是个备受宠爱的幸福小年轻。与小蔡女士正式相见,我戴了两层口罩,穿一件厚厚的羽绒服,防护镜死死地压在口罩上,每一根头发都被严格地塞进医用帽,才套上了防护服。防护服的边边角角都被认真地用双面胶粘死。两层手套,每一层都妥帖地套在防护服外。这才算开始。
剧组非常认真,偌大的体育场,有多少个床位就有多少名演员,满满当当一个不少。不出所料,刚刚开口说话,防护镜就被白色雾气占领,眼前一片模糊,两层口罩使我呼吸困难,第一场戏演完,瘫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阵儿,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些统统脱掉。第二天就听服装老师感叹:“你们的羽绒服能拧出好多水来!全是汗!”
原来看着简单快乐的小蔡女士,没那么好当啊。
疫情期间我在家安安全全地待了整整两个月,连门把手都没有摸一下,每天早睡早起喝茶静坐,其余时间都在吃东西和玩游戏,差一点就与沙发融为一个整体。每天看新闻虽然敬佩医护工作者的舍小爱为大爱,但没有切身体会,直到成为小蔡女士。我悠闲喝茶的时候,她在给患者安排床位。我一边打饱嗝一边还将手伸向零食的时候,她在安抚患者。我轻轻松松煲电话粥,她或许正被患者推搡,为患者解决各种问题。我安稳入睡了,她终于疲惫地在走出舱的最后一道消毒程序。
同龄人,我的安逸,好像是她一天天的硬仗换来的。
同 龄人,所以第一天进舱,她就被迎面而来的大场面打懵了,亲眼看着一名患者晕倒,也会坚持到出舱后忍不住崩溃。
这是小蔡女士最重要的一场戏,开机前汪俊导演跟每个演员都仔细地聊了角色,反复向我强调了这场戏的重要性,是《方舱》中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这是小蔡女士第一次直面死亡,她怕,她当然怕。也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医护工作者不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他们是一个个平凡的男生女生,是某个家庭的孩子、父母。他们也跟我们一个个普通人一样,一起长大。只是自愿扛起了更多的责任,为我们一个个陌生人付出了坚定且有力的爱,仅此而已。然后小蔡女士挂着眼泪看到了胡院带来的可乐,几口下肚,打了个嗝儿就把所有的累和怕都翻篇儿了。嗨,再厉害的超级英雄,不也爱喝可乐嘛。
之后就是一通大型“方舱改造”活动,蔡蔡带大家读书,读着读着就拉起患者演起戏来,拿着大喇叭喊着口号催促每个患者起床做早操。就算在方舱也要臭美,把每个同事的医疗包都画上了各大名牌;笨拙地跟患者们学跳广场舞。还碰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很多很多的辛苦,好像小蔡女士乐乐呵呵地就抛到脑后。胡院一句“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的战友”,大家就一起扛了过来。
然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努力地还原,没有昼夜不停,也没有真正背负和死神抢人的压力。不敢想他们当时是怎样,这样的环境下,扛着这样的重担。这群人,怎么还可以这么可爱。
感谢六六老师让我遇见小蔡女士。感谢拍摄过程中汪俊导演的耐心指导,东哥热心的帮助,健哥一如既往的照顾。
这是一个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方舱》,相信也是一个跟大家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方舱》。不一样的《方舱》,献给全体医护工作者,和每一个一起经历这些的你们,感谢,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