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先生2024-09-23 11:189,767

  历经生死,人便豁达,钟秦玉那一天是来得晚了些,他要是早点想开了,不自已惩罚自已,一辈子怎的会那般苦。感情这种事,哪里又有十全十美?所谓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女,不过是将就将就能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生娃娃的那个,要说对的人,李洁不是对的人,武凌云不是对的人,小妹也不是,哪个女人都不是,女人都不行,难道要个男人,男人又哪里有靠谱的,还不也一样......

  这日中午钟离俊躺床上胡思乱想时,李美娜来了电话,问他好些没有。

  钟离俊说,已经出院了,又问她怎么知道的。

  李美娜打着哭腔说,早都满城风雨了,可把我吓懵了,感觉像要失去一个至亲的人,眼泪扑籁籁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女人真是感性。钟离俊柔声道,还为我流泪,不值得。

  李美娜扑哧笑道,真死了就值得。

  钟离俊说,那好吧,我再死一次,让你再掉一次眼泪。

  李美娜说,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等我回来了好好聊聊。

  钟离俊应了,好。

  “哟,跟谁聊电话呢,这么亲热。”是武凌云。她挽着个手袋,里面拎了些水果跟营养品,站在门口,媚笑着。

  钟离俊淡淡道,你来了。

  武凌云高压态势来了,怎么,我不能来么?

  钟离俊道,来了都是客,坐吧。

  武凌云将东西放在床前桌上,委屈起来:“你那又怪不得我,我也掉了进去,小马儿捞出来都僵了,看到你进ICU,我心都碎了,你是睡着了一样,根本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边说边呜呜哭起来。

  钟离俊道:“我又没...没怪你。”

  武凌云道,嘴上不说,心里怪着呢。我当时想,你要是没了,我陪你一起淹在那水里。

  钟离俊苦笑,那倒是遂了我的愿。

  武凌云斥道,傻瓜,好死不如赖活着。又说,我一直忙,也没时间来照顾你。小妹还真是尽心尽力,服侍丈夫也没有这么无微不至的,感动吧?

  钟离俊笑一笑:“我又不是铁做的。”

  武凌云哼了一声:“爱上她了吧?有没有想娶她做老婆啊?”

  钟离俊道,想过。

  武凌云脸拉了下来:“想清楚了?”

  钟离俊叹一口气:“做老婆是挺...挺好的,可我有...有心理障碍。”

  武凌云没好气的问,什么心理障碍?

  钟离俊道:“你打听做...做什么?”

  武凌云道,说!

  钟离俊道:“我总觉得...不应该跟她...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她...她更像我亲妹子。”

  武凌云扑哧一声笑了,问,小妹呢,哪里去了?

  钟离俊道,买菜了,快要回了吧。

  武凌云命令道,你不许爱上她!

  钟离俊没有说话。

  武凌云又道,你不许爱上她,听到没有?

  钟离俊道,听到了。

  武凌云说,答应我!

  钟离俊摇摇头。

  武凌云道,那就不许跟她上床!

  钟离俊没有说话。

  武凌云撒娇道:“你再坏也不能跟亲妹妹上床吧,冰美人,你回答我啊。”

  钟离俊冷不丁道:“你嫁我吗?”

  武凌云眼珠在转。

  钟离俊道:“你嫁...嫁我,我...我就答应你。”

  武凌云呸了一声,哪里学来的,还会要挟人了。我不嫁你,就不嫁你。我馋死你,让你一辈子看得见、摸得着、就是不能吃进嘴里。

  钟离俊苦笑了一下:“不会一辈子的。”

  武凌云哼一声道,你暗暗里下决心了是吧?那你跟小妹睡觉去。

  钟离俊道:“你...你说的!”

  武凌云道:“我忙得狠,没空陪你瞎折腾。走了,好自为之吧。”

  钟离俊欲言又止。

  

  一会儿,姬莎兴冲冲提了一袋菜回来,说今天有人提了一袋田鸡来卖,被她赶上了,田间捕的,可有营养呢。

  钟离俊点头,贵吧?

  姬莎得意洋洋:“那是鱼的三倍价。还买了只老母鸡,也是家养的。还有土鸡蛋。这条鱼,也是人家池塘里出来的。”

  钟离俊温柔的笑:“难怪你买点菜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上纽约买去了,从哪里找那么多家养的东西啊?”

  姬莎边清理东西边道,毛主席说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心就能买得到。又看见床头桌上的东西,问哪个来过?

  钟离俊说,武凌云。

  姬莎装做漫不经心的应了,问怎么不留她吃饭?

  钟离俊道,她忙得狠,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姬莎说,那我做饭去了,你就等着尝鲜吧。

  钟离俊应了。

  恍惚间,钟离俊看着姬莎满头大汗的把菜上了桌,她用衣袖揩着脸,那一刻有着别样的神采,像极了他梦中的古装女人,在喊,相公,请用餐。

  钟离俊道:“到亭下去吧,能看到荷塘,竹林和桃花。上回飞哥给我带回来的一瓶红酒,应该在橱柜里,你好好找找。我们一起喝点酒,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

  姬莎应了,嗯。

  钟离俊道,这几天在医院也没洗澡,给我捡两件衣服,我洗换下。

  姬莎道,嗯。

  钟离俊走进洗浴室去,姬莎有点脸热,兴奋得不知所措。她把钟离俊的衣服折好放在床上,又兴冲冲的将桌子搬出去,把酒找出来放在桌子上,他还没出来,她又兴冲冲的跑开了。

  姬莎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又把内衣裤放进小薄膜袋里。她兴奋的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把连衣裙穿上去,整个人果然光鲜许多。

  她慌乱的擦了口红,描了眉,扑了点粉,又朝身上喷了半瓶香水。这才将内衣裤放进腰间,往钟离俊家里跑去。

  迎面正碰上谢良缘与黄冰燕,带了些新郎新娘在外拍。

  黄冰燕讶道,小妹,你今天真漂亮。

  姬莎道,谢谢。

  黄冰燕问,你这是上哪里去?

  姬莎道,峻仔家。

  谢良缘道,我们也正打算去呢,他在家里?

  姬莎回:“在家里呢。今天就不要去了,他刚从医院回来,不好太闹。”

  谢良缘点点头:“你看护得好,真得替他谢谢你。”

  这时,黄冰燕奇怪的看向姬莎的肚子:“小妹,你肚子那里怎么大了那么多?是不是藏了个小孩子?”

  谢良缘扯了她衣袖,人家还是大姑娘,别胡说。

  黄冰燕脸红了,我就开个玩笑。

  姬莎大方的笑:“孩子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你们忙,我先走了。”

  谢良缘与黄冰燕面面相觑,黄冰燕道,看来,小妹的好事近了。谢良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道,但愿吧。

  姬莎跑进来,只见钟离俊正在亭下踱来踱去。他换上了她为他选的衣服,病后更瘦些,显得很清爽,脸也更白了三分,老远朝她嚷:“干什么去了,也不说一声。”

  姬莎道:“换了身衣服,顺便洗个澡。”

  钟离俊略不满,菜都凉了。他把瓶子绞开,给姬莎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来,今天是我钟离俊死里逃生的日子,咱们喝一杯。”

  姬莎兴奋的喝了一口,给钟离俊夹菜,尝尝。

  钟离俊道:“小妹,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今天,就全都在酒里了。”他学了酒席上那一套,她还挺受用的。

  钟离俊喊:“喝。”

  姬莎也喝。

  两个人喝了半瓶,钟离俊已经目光迷离,他抓住姬莎的手,道,小妹,我喝醉了,可能要干坏事。

  姬莎脸也红了:“嗯。”

  钟离俊打个嗝:“你要是不愿意,你现在可以走。”

  姬莎低头不语。

  钟离俊说:“我要是喝醉了,我做过的事明天就记不得了。你可别后悔。”

  姬莎轻声的应道,我不后悔。

  钟离俊呵呵笑了,举着空杯:“干。”他舔了舔,没味道,举着空杯看了看,笑了:“没有了。”

  姬莎起身帮他添满了。

  他喝了,醉眼迷离的:“我是个坏男人,做坏男人感觉真好。”

  姬莎劝道,别喝了吧,你才出院,别把身体喝坏了。

  他摇头:“给我倒。我不喝了自己会停。你,你别管我,我不喜欢别人管我。”

  姬莎默然的帮他倒酒。

  钟离俊道:“你也喝,喝痛快了。”

  姬莎也倒了一些给自己。

  钟离俊呵呵笑:“真好。真好。”

  他又喝了两口,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姬莎连忙来扶住他。他嘴里喃喃道,我不后悔,你也不许后悔。她将他扶到床上,帮他把鞋脱了,衣服褪了,只剩下小背心与短裤,将他的被子盖上。心跳得慌。她的眼泪滑了下来,又是笑。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去。

  

  清早钟离俊睁开眼睛,床上只有了自己。昨晚做了一场梦,梦里姬桂枝跟他唱:“小妹这厢来。钟离俊近前来,既是自家亲眷,不要拘束,俺今日将小妹许给你,你要好生待她。”

  钟离俊道:“姑娘情深意重,必定好生待她。”

  武凌云道:“公子只说好生待她,一无功名,二无家财,何谓好矣。”

  钟离俊道:“吾将进京应试去。”

  姬莎摇摇头,唱:“擎来的酒共食,肯着似土和泥,恨塞满愁肠胃,未饮心先醉,相思各自知。恼世人忒重虚名,轻情义。搁泪汪汪不敢垂。相对无言语。”

  武凌云道:“去便去得。小姐,咱们就静候佳音吧。”

  姬莎道:“钟郎,他人看你走得远不远,我只关心你走得苦不苦。他人看你飞得高不高,我只关心你飞得累不累。他人看你得的多不多,我只关心你得的难不难。钟郎啊,休管他人如何看,咱们只管过家常。”

  钟离俊泪眼婆娑喊:“小妹。”

  除了这个,他隐隐感觉昨晚发生了一些别的事,被子里,似乎还残留了一些靡靡的味道,他摸摸脑袋,眼泪突然布满了脸,喃喃道:“恋爱都没有,就有了一个老婆。”

  他又哭了几声,好像讲给自己听:“天可怜见,恋爱都没有,就有了一个老婆。”

  哭过了,他掏出手机给姬莎打电话。

  钟离俊劈头就问,你听不听我的话。

  姬莎答,听你的话。

  钟离俊道,你永远都听我的话,都对我好。

  姬莎道,永远都对你好。

  钟离俊说,一辈子,不能变。

  姬莎说,一辈子也不变。

  钟离俊满意的挂上电话。他哼了一声,武凌云,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了不起吗?你不是千变万化吗?我现在有小妹了,任你一时风、一时雨的,也不干我事了。我们真的玩完了。但愿你过得好,你要是过得不好,那也是活该。决定可是你替我做的,要怪就怪你自已去,他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大门外,武凌云的车走过,昨夜睡得晚,她正打算车上闭目养神呢,突然一些彩色的东西刺入眼帘,花花绿绿的在那风中飘啊飘。

  武凌云道,停一下。她打开车门,只见树下的一根晾衣绳上挂满了衣服,有钟离俊的,也有姬莎的,那些衣服靠得非常近,简直就是故意的。

  武凌云骂道,臭不要脸的女人。

  司机道,区长,要迟到了。

  武凌云重新坐回去,没好气道:“催什么催,开快点不就是了。”

  司机发动了汽车。武凌云对着镜子补妆,说,小刘,我最近真是有些显老。

  司机道:“别老熬夜。”

  武凌云叹一口气:“你倒以为我想熬夜,一天天忙得像个机器似的,就说昨晚那场直播,猕猴桃,卖了多少斤?都是应该的。小刘啊,高处不胜寒,我身边缺个体已人啊,唉。”

  司机应和道:“是啊,都不容易。”

  

  这边姬莎将电话收起来,心里满意,干劲十足。姬桂枝懒洋洋的看着她忙:“小妹,你总算是得了空了。你要再享受一个星期,就回来捡了我的老骨头吧。”

  姬莎撇了嘴,道:“娘,你能实事求是吗?什么话儿一到你嘴里,就变了味道。”

  姬桂枝道:“哟,娘吃了亏,受了累。发两声牢骚都不行?亏得你娘现在还能替你看看摊,哪天娘要是瘫了,手不能动,脚也不能动了,什么东西都要你喂到嘴里来,你不把娘饿死,也得把娘嫌死。”

  姬莎笑:“瘫了吧,瘫了试试。”

  姬桂枝恼火道:“你倒是希望我瘫了,瘫了你就把我用板车拖了丢垃圾场去,然后好跟小白脸过如意日子了。”

  姬莎笑,就是。

  姬桂枝嘟了嘴不再说话。

  姬莎道:“行了,你跟谁赌气呢?我可就这一个心愿。别说你一个人比不上他,就算把这整个世界拿来换他,我也不愿意的。”

  姬桂枝道,你倒是敢说。

  姬莎道:“有什么不能说。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你要是凡事跟他争个高低,吃亏的肯定是你。”

  姬桂枝恨恨道,我但愿你嫁不过去。

  姬莎白了她一眼。她洋洋得意的道,不就是住在一起么,那也不是正宫娘娘!

  姬莎狠狠的把杀鱼刀砌进了砧板里,回了一眼姬桂枝,那眼神要咬人。姬桂枝怯懦懦的朝手机说悄悄话,亲们等我会,我跑远点儿,刀可不长眼,我尤其怕疼。

  

  钟离俊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心定了,戏眼也出来了,是该正经写戏了,戚富强说,这算保护世界文化遗产,这么重要的使命想想还有些小激动来。他坐在房间里,开始画符,不一会儿,稿纸便丢得满地都是,皱皱巴巴的。

  他丢下笔,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他喃喃自语:“多数的昆曲都是讲爱情,说传奇。爱情像春梦,像幻觉,梦中生死,前世姻缘,所以有了《牡丹亭》。爱情像夜逃,像私奔,偷偷摸摸,掩掩藏藏,所以有了《墙头马上》。爱情像追赶,像相守,魂牵梦绕,两相依偎,所以有了《倩女离魂》。爱情像谜语,像诗歌,书信传情,欲语还休,所以有了《西厢记》。”他坐下来,写下《风月书》三个字,沉吟道:“那么,爱情像什么呢?爱情又像什么呢?所以有了《风月书》。”

  他拿起姬莎给他准备的鸡蛋灌饼,吃了两口,念叨道:“爱情像拥抱,爱情像绳索,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所以有了《风月书》。对。”他连忙拾起笔来:“爱情像拥抱,爱情像绳索,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所以有了《风月书》。”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好,继续想。

  

  这时分有人打门,砰砰作响。钟离俊放下笔,打开门,只见武凌云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她指着晾在外边的衣服嚷道:“谁的?告诉我,谁的?”

  钟离俊老老实实道,小妹的。

  武凌云道:“凭什么她把衣服晾在你这里?”

  钟离俊吞吞吐吐:“晾,晾在哪都...都一样。”

  武凌云哼了一声:“晾就晾吧,要靠那么近么?”

  钟离俊闭上了嘴,武凌云道,你想气死我。钟离俊摇头。

  武凌云道,怎么,家里藏了个什么人啊,就这样把我堵在门口?

  钟离俊道:“我,我在写...写东西。”

  武凌云走到桌前,一看,《风月书》。笑起来,还是那一套,风啊、月啊,还有星星呢?

  钟离俊像个小学生一样接受老师的教导。

  武凌云又看了几眼,声音柔和起来:“你才学倒不浅,就缺推动力,要是有谁将你往前推一把,搞不好你就出来了。”

  钟离俊呵呵笑。

  武凌云道:“我最近也真是忙,上回那些片子火得不行,骑马的女区长大家见得少,又有你的脸,热度都超过刘亦菲的新剧了,真不是我不想陪你。我知道你刚出院心里脆弱孤独,可你是个男子汉,你自己要把握住你自己,怎么能让臭卖鱼的到你家来晾衣服呢?熏也把你熏坏了。”

  她朝他身上嗅了嗅:“你身上的香气都变味儿了。”

  钟离俊不由得拿衣袖闻了一下。

  武凌云扑哧笑了:“好吧,话说完了,我也要走了。希望我再来的时候,不会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风中飘啊飘啊飘的刺眼。”

  说完,武凌云就走出门去。她边走边道:“冰美人,快快写。有事业的男人才有魅力。等你写完了,我给你推荐去,要是拍点啥,我那边想蹭你的人数也数不清,你还真是香馍馍,好好把握。”

  钟离俊等她一出大门,就急忙将那些衣服连同衣架一抱全都抱回了家里,放进衣橱。倒也不是多听她的话,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她来聒噪。他又回到座位上,开始琢磨:“有事业的男人才有魅力,昆曲里别看是才子佳人说,但其实也都是非常现实的,男人如果要娶妻子,哪怕之前两个人已经情投意合,也还是一定要高中状元才能如愿抱着美人归。如此看来,古今同是,千百年来,从未有丝毫改变啊。”

  钟离俊划下六个字——古代人,现代心。又在下面写了六个字——现代人,古代心。

  他有些欣喜的笑了,现代人,古代心。

  钟离俊喃喃自语:“如果说现代人与古代人一直以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古代人的爱情那么坚贞,而现代人的爱情又那么脆弱?为什么古时候的人一见钟情翻墙入室暗夜约会是传奇,现代人网上相约开房相见搞一夜情却备受诟病?为什么大家都将永远挂在嘴边,却从没有人实践?古代一夫多妻,现代二奶小三,这世上有没有永远?如果有永远,永远到底是多远?”

  钟离俊停下来,突然笑了:“要是我生活在古代,那得有多好。我把武凌云聘为妻,姬小妹讨为妾。武凌云每天当差给我赚生活费,姬小妹每天给我倒茶按摩。我高兴陪姬小妹一天,她要感激涕零,我喜欢就上武凌云那里,她也不敢跟我摆姿态。再把李洁买来当丫环,任我差遣。我每天躺在我的老木床上,嘻嘻……”

  他把眼前的幻象扫干净,对自已嘲道,你想得倒真美。

  

  是夜,姬莎坐在床上絎被子,钟离俊坐在灯下凝思。

  钟离俊道,被子缝好你还是回去吧。

  姬莎不作声。

  钟离俊道,我喜欢熬灯油,影响你睡觉。

  姬莎道,我不怕。

  钟离俊又说,你也该回去陪陪你老娘。

  姬莎道,我陪了她二十多年,也不能一直陪她。

  钟离俊道,我不习惯两个人。

  姬莎道,总是要习惯的,慢慢习惯吧。

  钟离俊说不过她,叹一口气:“什么都是你的道理。”

  姬莎咬了线头,道:“我没念多少书,只认死理。你喜欢把事情搞复杂,在我这里就很简单。”

  钟离俊明白了,便道:“我要写东西,你在我身边我写不出来”。这个理由颇有力量,她爬起床,问,那明早早餐给你做好送过来?

  钟离俊道,放在门外边,我要想吃,就会来拿。

  姬莎点头:“烟不要抽得太凶。我给你买些核桃、桂圆什么的,给你煮点汤喝。要吃什么零嘴,我帮你捎回来”。

  钟离俊道,也好。

  姬莎又嘱咐道:“晚上不要写太晚了。”

  钟离俊说,知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大清早,钟离俊便坐在桌子前,对着纸上在演。这会儿装成男声唱:“苍穹间月朗星稀,深更墙滑露重,只消得跨平崎岖。天高气清,暗香扑鼻,此地正宜花前月下。”

  又装成女声:“敢是相公来也?”

  男声:“正是。”

  女声唱:“等得心焦火烧身,幸得不负好时辰,望岁岁得君真心。白日里我织布纳鞋,黑夜里我相伴君眠。风月无语更无声,却言尽古今爱情。只愿君心意诚,使妾自当安心,看今夜流星破天际无踪影。”

  姬莎将饭菜放在门外,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她对他的状态很是满意,欣慰的往回走。走到门口,只见李美娜一扭一扭的进了来,李美娜是在她之前的正主,她不由先自生了几分怯意,从旁边侧门而出。她心里在尖叫,李洁怎么回来了?回来干嘛?他们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这般藕断丝连?

  李美娜敲响了钟离俊的门,里面唱戏的声音一下子断了。

  钟离俊问,谁啊?

  李美娜道,是我。

  钟离俊打开门,只见李美娜站在门外,耳朵上挂着两个大耳环。长格子衬衣,黑西裤,红色高跟鞋,看起来既修长又时尚。

  李美娜道,你的门锁换了?

  钟离俊应了嗯。

  李美娜道,手机也打不通了。

  钟离俊呵呵笑,这几天写东西,就关了,反正没几个联系人。

  李美娜道,还以为你专门躲我呢,我就想,也犯不着啊,做不成夫妻也是故人嘛。

  钟离俊道,那哪能啊,跟嫁了个妹妹一样的,老担心你过不好呢。

  算你有点良心,李美娜看着满地揉皱的稿子,问,写很长时间了?

  她蹲下去身去帮他捡稿纸,他也蹲下去。突然过去的气息全回来了,空气里全是往事的味道。两个人把稿纸都捡好丢进篓子里。李美娜环顾四周,四处都比较整洁干净。坐下去,打破沉默:“你倒学会收拾了。”

  钟离俊讪笑:“还是老样子,懒得动。你比以前时尚多了。”

  李美娜笑:“都是外相上的风光。在那边,没有朋友,没有工作,连出去逛街说话都很吃力,天天呆在网上抓人聊天,你倒以为我过得很快活。”

  钟离俊伤感起来,要是实在过不惯,还是回来吧。

  李美娜扑哧一声笑了,回来干嘛?

  钟离俊答不上来。

  李美娜白了他一眼,回来你养我啊?

  钟离俊尴尬的笑。

  李美娜哼一声,我可不放心你养我。叹一口气,还不如就这么过着吧!外人眼里看起来也还不错。

  钟离俊道,人人都有烦心事,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门外,偷偷溜回来的姬莎靠着墙在偷听两人说话。

  李美娜说,你要是真用心,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了。

  钟离俊佯笑,是说不定。

  李美娜道,我看到门外都摆了饭盒呢,武凌云可没这么好心。现在你倒是潇洒起来了,还勾搭了哪位姑娘?玩一脚踏两船哈。

  钟离俊垂下头:“没有的事。”

  李美娜道,有没有我也不关心。这次回来,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钟离俊道,嘛事,你只管说。

  李美娜凑近了钟离俊耳朵,原来台佬年事已高,那方面还不错,可种子已经废了,生不出娃儿来,医生建议做试管,李美娜一听就很辛苦,打多少针就算了,用的也不是他的种子,从仓库里随意调出来的质量怎么样也说不好,她跟老头商量了一下,还是自然受孕比较合适,反正李美娜过去三年多跟钟离俊一直是睡一块的,也不在乎再多一次,况且钟离俊的基因好,生个女儿漂亮,生个儿子也帅。

  钟离俊惊得连连摆手,这个行不通的,使不得。

  李美娜道,就知道你得拒绝我,当年也就是眼瞎才让我得逞了呗。现在两个三个围着转,炙手可热了,哪还顾得着我呀。

  钟离俊道,伦理上过不去。

  李美娜哼道,不找你也得找别人,难道找别人就过得去了?

  钟离俊道,这话不是这么说。

  李美娜道,不肯也就算了,跟了你这么几年还不知道你的德行,越是求你你越发金贵了,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我也不找你。她踩着高跟往外走,姬莎来不及闪避,不过李美娜也不正眼瞧她,径直去了。

  姬莎走进来,也不吭声,钟离俊沉沉叹了口气。

  

  又过两日,钟离俊正坐家里冥思情节,门被敲响了,打开门一看,竟是黄文鹤,不由惊喜的抱在怀里:“哥,你怎么来了?”

  黄文鹤道,平素里也没啥空,昨晚倒是巧了,白云飞刚好来剧组同孟总聊事情,接了个电话,说你病得厉害,央他过来看看,他说要上别处有事,给你电话又接不通,我听见了,便跟孟总请半天假回来看看你,你这病怎么回事?

  钟离俊道,之前倒是吃了几口水,不过都好了。

  黄文鹤道,白云飞跟我说了,我就说那几天怎么老是心神不宁的呢,你呀,不消再与她接触了,哪次不是剥你一层皮?对了,我刚看你外头怎么晾着女人衣服?不是她的吧?

  钟离俊道:“是么?不会吧。”他明明都收起来了。

  黄文鹤道,怎么叫不会,彩旗一样,风姿招展。

  钟离俊道,哦,大概是隔壁小妹晾在那里的。

  黄文鹤道,她家的衣服晾你这来干什么?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钟离俊笑,她从小神经兮兮,芝麻街有名的,不用管她。

  黄文鹤看了看桌上的物事,有些欣喜,你开始写本子了?

  钟离俊道,倒是天天都在想,还没理顺呢。

  黄文鹤笑道,不急,理顺了一泻千里,磨刀不误砍柴功。

  这时,谢良缘急冲冲走进来喊,峻仔,你还好吧?

  王二毛紧跟在后头。

  谢良缘道:“我刚听燕子说,你病了,连忙过来瞧瞧。”

  钟离俊道,没有啊。

  谢良缘道:“我也觉得好生奇怪,不才从医院回来吗,怎么又病了?可是燕子说得有板有眼的,说是姬小妹特地打电话告诉她的。她等店里闲点也会过来。”

  黄文鹤手机响,是白云飞电话,按了接听,扔到钟离俊手里,那边喊:“峻仔,你怎么了?”

  钟离俊道,没啥。

  白云飞道,没啥就好,小妹说你病得厉害,我都吓坏了。

  钟离俊牙咬得咯咯直响:“没事,已经好了。”

  白云飞道,还好有小妹照顾你,你那身子骨也是虚,以后要好好补补,多锻炼。

  钟离俊应了。

  姬莎走进来,故做惊讶的问:“啊,你们都在呢。”

  钟离俊哼了一声,姬莎只当没听见:“喝杯茶吧。峻仔,你把桌子支出来。太阳都老高了,哪有人在床上待客的。”

  钟离俊要说什么,姬莎已经将椅子往外张罗了:“都上亭子里坐着吧,外边风景好些。我马上给你们炒点小菜上来,峻仔,你的红酒放哪呢?”

  钟离俊附和道:“哥哥们难得来一趟,一起到外边坐坐吧。”

  姬莎道:“就是。我去给你们炒几个下酒菜。”

  谢良缘、王二毛与黄文鹤,钟离俊先后来到了亭间,姬莎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操持。

  王二毛嘻嘻笑:“我算是看出来了,姬莎说你病了是假,让我们来证婚是真。”

  钟离俊摇摇头:“我一向以为她心思最简单,没想到还有这些名堂。” 

  谢良缘笑道:“女人哪个没点心计,有时想想真是可怕。要跟《水浒》里一样,多多少少都是男的。个个称兄道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几天一起去劫个人抢点钱,闲着时吹吹牛打打麻将,日子过得可不惬意多了。”

  钟离俊笑,你倒是有这豪爽的一面。

  王二毛接道,乡里人,脑子不好使,就爱过这种简单的生活。

  谢良缘摇摇头,那不是简单,是理想,上哪能真实现罗?

  黄文鹤道,其实越是返朴归真越是最难。谁还耍不来点小聪明?倒是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般法于你皆虚无,奈何不得你。

  钟离俊被哥哥气笑了,碰了一下杯。

  王二毛叹一口气:“是啊,那种哥哥弟弟的,也就能怀念一下了。”

  姬莎端上了几个菜,都是她拿手的,香菇鸡胸肉,可乐鸡翅,白辣子鱼头,还有香辣脆蟹,最好下酒,她看大家杯快见底了,又开了一瓶,耐耐烦烦的给每个人都续上一杯,这才道,你们慢慢喝着,鱼摊那边忙,我先去应付一下。她迅速的解下围裙,离开了。

  她一走,黄文鹤便问,什么时候的事?他竟一点也不知道。

  钟离俊道,别问了。

  黄文鹤道:“小妹是个过日子的人,要是你真心喜欢,哥是很高兴的,可又见你一脸委屈。”

  钟离俊道,总要一个女人一起过的。

  黄文鹤摇摇头,这个不是理由。

  钟离俊音量提高了:“我做事情什么时候有理由?你以为你很懂我?”

  黄文鹤说,那你跟武凌云算是掰了?

  钟离俊说是的,再也不要跟她纠缠了。

  黄文鹤说那敢情好,没她,我的心就先放下来了一半。

  钟离俊把话题转到黄文鹤身上,问你什么时候找?

  黄文鹤说我答应过爹的,你结了婚我就找。

  钟离俊道,那我要是不结,你就一直单着?

  一句话把黄文鹤给噎着了。

  钟离俊道:“不是有句话说,结婚,你将为之后悔 ,不结婚,你也将为之后悔。我有时想想,将眼一闭,随便摸一个,也就是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将就着,一辈子一晃就过去了。”

  谢良缘道:“这话讲得真是好。”他最近跟黄冰燕在商量婚姻大事,都讲得到细处了,那感觉好象与之前吕妖红在一起没多少区别,换而言之,好像跟哪个女人结婚都差不多。

  王二毛喊:“来,大家干一杯。”

  众人喝了。

  黄文鹤道:“我这弟弟,说得跟大师一样,做起来却像小孩子。惯常的言行不一。”

  谢良缘首先笑了:“峻仔,你的毛病真就在这里。”

  王二毛也笑:“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么,能够说到做到的这世上有几个?”

  钟离俊得了台阶:“就是,特朗普还特没谱呢。”

  众人笑得欢快。亭子,桃李,竹林,荷塘,柳树,茅屋,宅子都染上了快活的气氛,在太阳照耀下像幅鲜活的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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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沉浮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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