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涟漪来到乾凤灵的面前时，这个曾经至高无上的女人，已经衰弱地不成样子了。
生灵应该拥有的活力，无时不刻在溜走，只留下这具注定会迈向死亡的躯壳。
“过来吧。”
看到了涟漪，她轻轻一笑，招呼前者来到她的面前。
等涟漪走到她的面前时，乾凤灵又是转过了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真漂亮啊。”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空气中带着几分清冷，微斜的太阳挂在半空，印出古城边缘的剪影来。
她的目光还在远眺，从层叠的山峦，一直到南方的天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灵界的大门，大概是在那个方向。”
冷不丁的，她伸手指向东南方：“那里有戴仪守着，他是个笨蛋，但性子不坏，你们同他仔细商量，不会有错的。”
涟漪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邪能领主的本名叫戴仪，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乾凤灵就接着说道：“白秋梨的话你不必多听，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在神话历史上你若有疑问，问她不会出错，可是政事决策，还是问问博瑟领主吧。”
涟漪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甚至和前者判断极为一致。
那位贤者大人，并不是什么冰雪通透的智者，相反，在某些方面还显得有些愚钝，依然保留了少女的气息。
乾凤灵收回目光，对着涟漪说道：“你要好好把持，任何事都要坚守中道。”
她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我的上位是一场意外的产物，乱世用重典，总归是对的。”
“但是你不同，我都可以看见，这个世界将会以怎样的速度推进。”
似乎看透了涟漪的忧愁，她安慰道：“白秋梨所说的回归灵界，极为遥远，至少在你回归的时候，整个归回连个尾都看不见。”
“我们在这个世上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你可能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足迹遍布了各个世界，不止一个这样的世界。”
“那时的先祖们十分强大，寿命悠长，所以才能遨游于各个世界，甚至是把世界掰下一个角来，当成自己的武器。”
涟漪静静听着她的话语，没有说任何话，反倒是乾凤灵笑着看向她：“所以，不要害怕。”
涟漪一惊，诧异地看向衰弱的前女王：“你是怎么。。。。”
“你和他太像了。。。。”瘦弱的妇人露出宠溺的笑容，像是在怀念过去。
“父亲他，也会害怕吗？”
涟漪很难相信，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这个问题像是勾起了乾凤灵的回忆，她笑得咳了几声，吓得涟漪赶紧拍了拍她的背。
“当然会怕，怕的事情还很多。”安定下来的乾凤灵摆了摆手，拒绝了涟漪的帮助：“关于他的事情，我可以和你聊很久，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涟漪又是心头一紧，感到一阵不舍，之后才想起帝王传承的事。
而乾凤灵就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一般，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我和他始终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异数，我和他走了，这个世界必然会恢复原样。”
她的脸色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我说的，你要记仔细，好好想一想。”
涟漪本能地点了点头。
“宁负青和我提到过一个东西，那是相当古怪的存在。”
“有些把它称之为命运，而命运是不该有自己的情感的，所以他认为那是某种极为强大且扭曲的存在，借由共鸣网络而存在着。”
前女王的表情格外认真，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一般，在这一刹，涟漪产生了错觉，眼前这个衰弱的妇人，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再次成为了那个窃取天机的女王陛下。
而她回忆道：“我原先以为那只是他的过度敏感，毕竟他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因此也没多在意，尤其是在共鸣网络崩溃以后，我就越发轻视这个‘命运’的存在。”
“直到再见到宁负青的时候，我才明白，我被蛊惑了！”
涟漪猛地一震，对上了她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被后者眼中的力量吸引：“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凌驾于现实的东西，无时不刻在干扰着我们的作为，”
“它想要将我们引导向一个它所想的方向，在这一点的认知上我和宁负青是一样的。”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东西，那必然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
“没有任何一个神明，会如此轻视生灵的自由意志，始祖已经做出了最好的榜样，为了祂造物的自由，祂甚至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是那东西不会，涟漪，你要明白这一点。”
涟漪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这位看似衰弱的妇人，实际上却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短暂的接触神力之后，她看到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原先的自己。
“那个东西，和灵界有关？”
涟漪呢喃着，陷入了震惊之后的茫然之中。
“很有可能，宁负青摧毁了共鸣网络，却还是没能让我从那个东西的手中逃脱出来。”
乾凤灵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抑制在那具身体之下的，却是沸腾的疯狂，那是极端冷静的疯狂。
感受着那只手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压力，涟漪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情感。
“博瑟也好、白秋梨也好、阿拉纳、落星、还有你。。。。”
“我们都被一个诡异的东西驱使着。”
涟漪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某人的幻想还是临死前的通透，她盯着乾凤灵的眼睛，企图从其中得到什么线索。
可是在说完这段令人惶惶不安的话语后，乾凤灵又恢复了平常的衰弱模样，倚在了床背上。
涟漪还没有从之前的恍惚中缓过神来，但当她低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手中的璀璨徽记，一只凤凰孤立在风雨之中，展翅仰首，不肯屈服。
“拿去吧。”
轻细的声音之中，却蕴含了无比重大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