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凡拉开面包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一言不发，神情沮丧。
小戴叹一口气，踩一脚油门，朝大街上跑去。
来到偏僻处，小戴把车停在路边，拿出一支烟递给陈一凡。
陈一凡大口吸起来。
车厢里烟雾缭绕，他摇开车窗，冷风吹来，雪花打在脸上，他浑然不觉。
“不愿意就算了，又不是找不到好的。”小戴生气道。
“算了。”陈一凡随口说道。
他的心里剧痛无比。
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老天爷却总是把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的身上。一个16岁的孩子，孤身跑到陌生的城市，吃尽苦头为家里还掉外债，又没日没夜的打拼。
他已经在生活的重压下变得年少老成。在别的孩子玩耍的时候，他就是在干活，没完没了的干活。
他哪一点比别人差了？
就因为，他不是城里的孩子，没有门路，没有铁饭碗。所以，他就该被人歧视，被人冷冷的拒之于门外？
“不是吧，陈哥？”小戴拍拍他的手，说道，“你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你没有那么脆弱。”
“我就是一个窝囊蛋，我就是一个废物。”陈一凡自暴自弃道。
说着，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
“哎！”小戴长叹一声。
两人默默坐着，直到陈一凡恢复平静。
……
“陈哥，要我说，你有两个选择。”小戴思谋许久，开口说道。
“你说。”陈一凡拿纸巾擦泪道。
“你不要灰心，你还有两个选择，”小戴提起精神说道，“第一，你可以把李慧贤拐出家门，你们在外面租一个房子，过自己的小日子。等买了二手房，生了娃，看她家人认不认。”
“胡扯，不行。第二呢？”
陈一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第一个提议，他最痛恨的就是一家人分崩离析，二哥顾英杰出走之事是他毕生的遗憾。他绝对不会拆散李慧贤的家庭，让一家人反目成仇。
“在我看来，第一个选择是最稳妥的，小孟就打算这么做……”小戴不甘心道。
“别和我提小孟，他欠我一顿打！我不是他，你往下说。”
“呃，第二呢，你别找李慧贤了，何苦给自己增加负担呢？你没看见小秋等人看你的眼神吗？你随随便便就能找一个比李慧贤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彼此都是乡下人的话，在城里买套二手房，双方家长都高兴要死。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说呢？”
陈一凡瞥了小戴一眼。
两人是铁打的兄弟，小戴对他好，他知道。
但是，要放弃自己的初恋，自己的梦想，还有曾经许下的诺言，他很难做到。
陈一凡低下头，沉默不语。
是的，他可以推掉压在肩上的大山，那不是他能背负起的。他不可能在两三年内挣到50万，顶多30万，差距太大了。
再说，李慧贤的父母，肯定也不会等那么久。
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陈一凡能感觉得到，他们就想早早的把李慧贤嫁出去，然后一门心思的栽培儿子。
李慧贤此刻，一定很伤心很绝望。
陈一凡忧伤的想。
不是李慧贤的错，人家不顾一切的选择了他，不在乎他是乡下人，不在乎他是小学毕业。
人家还愿意给他生一个小陈一凡。
说好了，两人要一起面对考验的，陈一凡怎能狠心抛弃她？
怪就怪在，她爸妈不是仁慈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而是冷漠的阎罗王！
……
“你说呢，陈哥？”小戴小心翼翼问道。
“我说什么？”陈一凡反问道。
“你想清楚没有？”
“我想清楚了。”
“离开李慧贤？”
“不，我应该去赚更多的钱。”
“嗨，你去哪里赚钱！”小戴叹气道，“咱们兄弟已经拼尽全力了，累得和狗一样挣钱。你不知道嘛，就这人家还眼红，我怕有人想抢咱们的生意，眼下这点收入都怕保不住。”
这是另一件很现实很残酷的事。
早餐生意红火了，自然有人想赚这笔钱。小孟、大薛和小薛都表示出参与的意向，只是还没提出来。
但这是迟早的事，连小戴都看出来了。
那就意味着，陈一凡的收入会降到9000，甚至是8000。
辛苦打下的阵地，马上就会有人来抢功。
这种情况下，谈何挣更多的钱？
“陈哥，不要急，认真想想，想好再说吧。”小戴劝道。
一句不要急，让陈一凡想起李慧贤父母最后说话时的语气，顿时恼火了。
“你不急，他们不急，就我急！”
“你不要急嘛，你就是一个急性子！”
“我就急，我不急，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跑了！”
小戴忍不住笑了。
陈一凡也笑了。
但笑容无法掩饰陈一凡的悲伤，他收起笑容，沮丧的低下头。
“反正，兄弟我把话说到了。你说咋干，我就跟你一起干，哪怕抢银行都不怕。”小戴随口说道。
“你说啥，抢银行？”陈一凡惊愕的抬起头。
“除了抢银行，从哪儿能搞到一笔大钱？嗨，我就是形容一下这件事的难度罢了，你还当真了。”小戴解释道。
“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干这种坏事，开玩笑你别开这样的玩笑。”陈一凡摇头道。
“那你说，咋能一夜暴富？”小戴问道。
“走，去买彩票。”陈一凡说道。
他忽然想去撞撞手气，这是巨大压力下的本能反应。
陈一凡需要看到希望，哪怕只有亿分之一。
小戴开车来到一家福利彩票店，陈一凡买了100注，但是开奖要到明天。
看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刮刮乐，陈一凡要了几十张，让小戴帮他刮起来。
“中了。”“有了。”“这张价值30万。”
两人念叨着，结果刮完一堆卡片中了55元，而投入是500元。
陈一凡的心都凉透了。
看来这就是一个陷阱，哪里有大奖？
两人无精打采的离开彩票店。
不早了，眼看时间到了下午五点。
陈一凡若是有一分奈何，都不想回杏花苑，众人肯定会围住他问这问那的，让他如何作答？
“回吧，陈哥，装着没事就好。”小戴无奈道。
“我回去换了衣服从后门进去，别人问你啥，你都说挺顺利的。”陈一凡交代道。
这是他自己的事，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他的伤痛。
陈一凡深吸一口冷气，他除了负重前行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