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阳升起到夜幕四合,在如同天空一般壮阔的海上,光线的明暗变化在水纹荡漾的间隙越发的明显起来。海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将强烈或柔和的光以不同的姿态反射在整个海面上,使海面在这些明灭之中越来越深不可测,令人神往。
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海洋,但是他还是在一张以具成人样貌却稚气未脱俊朗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向往和赞叹。他像一个冒险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宝藏那般激动而不可言说的情绪便在他心里瞬间扩散开,直至占领全部仍是势头不减。
突然的,脑袋上一阵剧痛传来,使原先那种激动刹那间便消散了。他吃痛之下用手去揉被打的头部,抬头看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身穿绿色长裙却毫无淑女形象的相貌姣好但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她收回自己的手,皱着眉不快的说道:“竟然一点作为俘虏的觉悟都没有,还悠闲的欣赏景色的不知名先生,我想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才是头等大事吧?”
这个被女孩叫做不知名先生的人显然到了这一刻仍然没有什么算得上的觉悟,只是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向后挪了挪身体,然后才说:“年轻美丽的小姐,在这大海之上只有你这一艘船我是不可能逃跑的。你应该待在舒适的船舱里面而不是站在这甲板上吹海风,这一不小心可是会着凉的。还是说你的晕船症好了?”
女孩不以为意,轻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吃过治疗晕船的药,这一次绝对不会在吐在你身上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即使她很美丽却怎么也提不起欣赏的心思,当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里斯岛的人?还是我住在那里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从里斯岛出来帮岛上的人置办日用品,回去的时候坐上了这艘只有一个女孩和一个老人的船。刚开口说自己是从里斯岛出来的便被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女孩以诡异的身法给擒住,左一个“你这个骗子!”右一个“你竟敢骗到我头上来!”给丢在甲板上至今已有七天的时间。若不是他们也是去里斯岛的,他简直连跳海的心情都有了。
女孩冷哼一声,用手抚弄着自己如同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没好气的说道:“里斯岛受上古神明眷顾,岂是你随随便便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一直待在船舱里从未出来过的那个老人一边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说:“里斯岛由于他自身特殊的环境在岛周围的水域产生了一层无形的光膜。从外面看是看不见里斯岛的,就好像它本来就不存在一样。外面的人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岛,却从未能亲眼一见。而岛上的人却不会受到限制,能够凭借自身与里斯岛的联系随意的进出。作为里斯岛居住的人,都会有着雯瑾一样黑色的头发。所以,我们当然有理由确定你不是从里斯岛出来的。”
他有些愕然,而后他站起来向老人礼貌的行了一礼,说道:“老先生,很抱歉您所说的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的确是从里斯岛出来的没错。”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离开里斯岛的时候,岛上并未有新的生命诞生。即便是后来有了,也不过是六岁的孩童,又怎会是你这样的少年?”
他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看着他,笑呵呵的问道:“对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雯瑾她已经喊了你很多天不知名先生了。”
虽然没有从老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威压,但就是这么面对着他,却有种像面对着一棵正倒向自己的粗壮的大树,而自己只能看着它以庞大的气势砸向自己却无法移动半步那般弱小到毫无反抗能力的感觉。自己分明不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的猎物,却硬生出无法逃脱的念头。他暗自心惊的同时,却是认真的回答道:“老先生,你好!我叫蓝汜。您说的不错,我并非里斯岛上的原始居民。我是三年前被墨煾爷爷从海上捡回去的。”
他金黄色的头发随着海风轻轻的飘动,年轻俊朗且轮廓分明的面容上,大海般蓝色的双眸如同天空那般明亮,干净的毫无杂质。老人看着眼前这个俊朗谦逊的少年,突然的就笑了,当下也就相信了蓝汜的话。他什么都没说,表情依然故我的淡然,却是温和的看向雯瑾,说道:“我不是让你来叫蓝汜到船舱里去吃饭么?”
雯瑾白了蓝汜一眼,撇撇嘴说道:“他看风景早就看饱了,还用得着吃么?真是的,我站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
蓝汜的额头上露出明显的三条黑线,他还真的是没注意到她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老头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然后转身朝船舱走去。雯瑾紧接着跟上,回头看蓝汜还站在原地,秀眉一皱,说道:“还不快跟上,吃个饭都得让人请啊!”甲板上吃的好好的,干嘛要让他来一起吃啊?雯瑾在心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下。
蓝汜没办法只得跟过去。
在船上也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是雯瑾亲手做的家常饭。饭桌上,老人对蓝汜说道:“大海危险重重,深不可测。小家伙你倒是很有自信啊跑到大海上来。”
蓝汜无奈的笑了笑,他告诉老人自己是出来历练但遇上海难的倒霉鬼便知道他会这么说了。当下回道:“我只是一个二级魔法师,没有什么能力,只不过是好奇心多了那么点而已。毕竟海难这种事情也不是我想碰到的啊。”这理由说起来很轻松,当初墨煾爷爷问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海面上,怎么跟别人解释?实话实说只会暴露圣眼权杖的存在。
“只是一个二级魔法师还敢出来?你简直是不知死活!你的父母也不管不顾的,真差劲!”雯瑾没好气的说道。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饭菜有些喷在了蓝汜的脸上。
蓝汜微微皱眉,也没好气的回道:“年轻美丽的雯瑾小姐,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和他人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除了牙齿和舌头之外是不允许其他东西存在的么?”
雯瑾这时已经将饭菜咽下去了,对着他笑盈盈的说道:“我的父母当然有教育过我,不过他们说了,凡事随我自己喜欢就好。对吧,昀爷爷?
”
昀爷爷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丫头我给惯的,你别在意。”昀爷爷说着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示意他将自己的脸擦一下。
蓝汜接过来就开始擦拭自己的脸,“没什么。”
雯瑾白了蓝汜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而她被桌子遮挡住的左手手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多了一块白色手帕,这时却又消无声息的放了回去。
一天后,当雯瑾和韵爷爷看见里斯岛仿似海市蜃楼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甚至在好一段时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蓝汜看着他们,略带疑惑的说:“里斯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什么?”韵爷爷看向蓝汜,难以置信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斯岛的吗?怎么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呢!?”
蓝汜摇着头说:“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从我到里斯岛至今里斯岛都是这个样子的。”
雯瑾倒是没有韵爷爷那般大的反应,而是看着自己出生却从未从外面见过全貌的里斯岛,不禁开始在心里暗自赞叹起来。苍翠的大片树木围绕在高低起伏的山峦之间,河流,村落看上去错落有致,像在看一幅山水画,不知不觉的心境竟如同奔腾的河水流入大海的那一霎那,不管先前有怎么样的冲动和激情,都在这一刻被广阔的大海所包容而平息在没有波澜的一片深邃里,变得安静起来。
这时,从岛上一条小径走出来一个老人,看上去很是开心。他迎向上岛的三个人,高声说道:“老家伙,老远就闻见你身上那股汗臭味了!你也不好好洗洗,身边可还有两个小娃娃呢!”
韵爷爷看着那个老人走向自己,也回笑道:“墨煾,你这个老家伙就是个捡破烂的!十六年前捡了一个回来,三年前又捡一个回来!”
蓝汜嘴角向上抽了抽,对韵爷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而雯瑾笑嘻嘻的凑到他耳边,说道:“破烂,幸会啊!”说完便笑着朝墨煾跑去,嘴里叫道:“墨煾爷爷!”
墨煾笑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他轻抚着雯瑾的头说道:“雯瑾都长这么高啦?呵呵,在外面那个老家伙没有让你吃苦吧?”说完他看向蓝汜,继续说道:“小汜,让你一个人出去买东西回来,辛苦了。”
蓝汜轻笑着说:“墨煾爷爷,吃你们的住你们的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种事你要是经常找我我才高兴呢!”
墨煾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回去吧!”说完,他便带着三人从那条小径往里斯岛内走去。
看着蓝汜和雯瑾走在前面,韵爷爷小声向墨煾问道:“我来的时候......”
“你看见了,被吓一跳吧?”墨煾笑了笑,但整个脸上却是有些凝重。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蓝汜,接着说道:“三年前,就是我把小汜带回来的那天。在我的船接近里斯岛的时候,岛的全貌就突然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那层光膜的消失,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力量有所减弱了。”
韵爷爷疑惑道:“是小汜么?”
墨煾摇头,道:“不知道。小汜的魔力波动并不强,如果是吸收了那层光膜的能量他的魔法力应该会有所上升才对。由于岛自身特殊的环境会不断的产生能量,在部分能量不断缺失的情况下又不断的补充,所以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好在对里斯岛没有什么影响。”
韵爷爷思索着不说话,但他的目光随着墨煾看着蓝汜那一刻开始就再没离开过。墨煾说的没错,即便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三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当初觉察不到的变化显现出来。哪怕这个变化仍然是细微的,也决然不会一点都无法察觉。
想不明白啊!韵爷爷和墨煾对视一眼,眼神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相同的感慨来。
走在前面的蓝汜自然是不会知道后面的两个老头在议论什么,而是和雯瑾聊了起来。他对雯瑾那诡异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制住自己的身法很是好奇,当下问道:“雯瑾,你那身法是韵爷爷教的么?好厉害啊!”
雯瑾下巴一扬,“那当然。那身法叫做流云,像空中的云那般即虚幻又真实,让人无法捉摸这一步从何处来,下一步到何处去。”
“难怪。”一想到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蓝汜就有些唏嘘不已。虽然自己只是一个二级魔法师,但好歹也和修洛哥学了那么久的武技,即使没有一拼之力但怎么也能应付几招吧?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没想到自己真的是弱的可以。如果自己能像修洛哥那般厉害就好了。
修洛哥......
雯瑾看着突然不说话,表情落寞的蓝汜,硬是将准备说出来打击一下他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轻声问道:“破烂,你怎么了?”
蓝汜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向前走着,直到村落出现在眼前雯瑾一把将他拉住,才不明所以的开口说道:“你干什么?”
雯瑾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墨煾爷爷叫你呢!”
蓝汜回头看去,墨煾爷爷已经走上来了,他对蓝汜说:“小汜,你采购回来的物品呢?”
蓝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呼:“我忘了!东西都还在船上呢!”说完,他便朝海边跑去。“我这就把东西拿回来!”
墨煾笑了笑,对雯瑾说道:“到村里找些人过去帮帮他。”
为什么是我啊?雯瑾在心里把蓝汜骂了好几遍。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啊?但她行动上却是没有迟钝,当下便朝村里跑去,边跑还边大声的喊到:“出来!都给我出来!”
墨煾看着雯瑾,有些无奈的笑道:“这丫头出去六年的时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韵爷爷也笑着附和道:“是啊。不过也正是这样,我在外面这六年一点都不寂寞。”
“怎么样?你的事情处理好了么?这一次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墨煾问道。
韵爷爷叹道:“我没有找到人。只不过是雯瑾她不想回来,所以才在外面呆了那么久。”
墨煾看着他,好一阵子才说道:“去我那里坐坐?”
韵爷爷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