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夏,高温将草坪烘烤的温软而满布清香。仿若刚洗浴之后的姑娘,百媚生娇又舒服畅快。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一声接着一声急促的呼唤,使躺在草坪上的身穿蓝色锦衣的小女孩迅速翻起身,左右看了看随即选择了最近且茂盛的树将自己藏了起来。直到那呼唤声渐行渐远,才偷偷地伸出头来看,小心翼翼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小女孩咖啡色的双瞳滴溜溜的转,稍微有点儿小动静便又迅速的将头缩了回去。
只可惜,送走前狼,后虎跟上。小女孩刚舒出一口气,随后便被一只手突然而快速的像拎兔子一般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同时这只手的主人微微皱眉,“还想躲?”
小女孩闻声偏过头,但只看到来人的侧脸。她脆生生地说道:“父亲回来了,可我害怕见他!”
来人轻哼一声,将手一松女孩便又落在了地上。只见他自顾自地在草坪上躺下来,阳光打在少年清秀的脸上,使他的脸在火红头发地映衬下越发地耀眼起来。他的长相并不算英俊,火焰一般的头发仿佛不曾打理过一般凌乱地顶在头顶上。但是少年朝气驯傲不羁的模样却让小女孩看得入了神。“你父亲五大三粗,对他的女儿你也老摆着一幅将军的臭脸。练你跟练他手底下的兵一样,张牙舞爪的难怪你怕他。”少年随意的说道。强烈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干脆将双眼闭上。睫毛在眼睑上轻轻抖动,像飘落的羽毛。
“父亲他好像也找你了吧?你为什么没有去呢?”小女孩俯下身,视线刚好落在少年的脸上,带着一路疑惑。
“那又怎么样?”男孩轻笑一声,使他的脸更加的逊骜张扬。“他只是你父亲,凭什么叫我去我就一定得去啊?”男孩“蹭”地翻起身,吓了女孩一跳。却见他双眼像尖刺般锋利,直直扎进了女孩的眼里。他看着女孩,扬起脸居高临下的说道:“别以为我住在你们家,你就在我眼里是主人啦?”说完,男孩再次倒回草坪上,一系例的动作和言语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顿,行云流水一般。
女孩楞了楞,少年冰冷的口吻,及那自然流露出的无法融合的距离感使女孩的心中有些失落和难过。女孩还是半俯下上身,看着似乎睡着了的少年,轻声唤道:“费麒哥哥......”但少年却真地像睡着了那般,没有半点回应。
并不是只有这一次少年对她是这幅冰冷又不许靠近的态度。自从半个月前,少年被父亲带到家里来的时候,这种排斥和距离感就在他的心里扎深了根,并一步步伸到了她的面前。粗制的布衣,一把战刀,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影和一身锦衣,好吃好喝地发了胖的将军千金,这样的对比,强烈的反差才会让他讨厌自己了吧?女孩想到这里,恨不得将自己一身华丽的锦缎埋在泥土里,等到又脏又破的时候在挖出来穿,好让自己看上去至少和少年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但是少年的出现太过唐突,以致她根本就没有做此打扮的时间便匆忙出场。
将军坐在上首位置,对着站在大厅中央看似有些拘谨的少年,开口对所有的家族成员神色愉悦地说道:“今后,他便是我埃斯家的人!”他的声音分外有力,有种不能质疑的魄力。
女孩站在父亲身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红发且貌不出众的少年,莫名的自已的脸微微地发起热来。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带这个少年回家,又为何在他鲜有笑容的脸上会出现如此高兴的表情。更不明白少年的身上为何都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自男孩来到这个家后,耀眼红发底下同样色泽的双胖却是从未真正地亮起来过。随着相处的时日增加,即便见男孩会和这个家里的人打个招呼或是简单的应答。女孩也依然感觉地到,男孩的瞳孔深处,依旧是将自已规位于局外人的位置。他从未融入过现在的这个家,即便是这个家里所有的人对他都分外友好。
然而,女孩并不知道在男孩冷漠背后的仇恨,最终覆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茨蒂丝,你觉得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男孩已经从草坪上坐起了身,一手搭在膝盖上,视线投到了正前方盛夏开得张扬的花丛中。
女孩回过神来,在男孩身侧坐下来。她歪着脑袋“蒽”了好一阵,才回答道:“虽然平时对人很严历,对我的要求也很高,但我并不讨厌他。父亲是将军,好厉害的!他带了那么多的兵。而且,国家很需要他。”女孩看向男孩,眼中闪着崇敬的的光芒。少年的双眸在这纯粹的目光里被刺得生疼。“我一直认为,这个国家没有了父亲就不行了呢。”
少年愣了愣,但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只听他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人更懂得隐藏和伪装的动物了。”少年目光深远,其中却揉杂了些许恶毒和怨恨。不管他在人前表现得有多么平静和不引人注目,在他心里的那份复仇之火拿着时间当作燃料已然一天比一天烧的汹涌而旺盛。从他来到这个家之前,或着追溯到更早,在遇到埃斯将军之前。
那天的雨从高空倾盆倒下,瞬间就浇湿了地面上的一切。
少年抱着一把和他身高相当的战刀,看这眼前父母的尸体,泪水淹没在雨水里,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上悲创而绝望,雨中的他单薄的让人格外心疼。
“你父母本是不应该死的。如果不是他们的好友出卖了他们的话,你现在也不会是一个孤儿了。”将少年死去的父母的遗体带到他面前的男人开口说道。他一身华丽的锦衣,衣摆被身侧给他撑着伞的侍从提在手中,没有一处因为大雨而被弄脏。
然而,少年并没有去看这个人的穿着,而是死死得盯这他的双眼,想要看出什么来似的死死地盯着。只不过,少年太过年轻,没有经事自然也并不成熟。单纯如他只是被失去双亲的悲伤和痛苦折磨出了一腔的仇恨和怒火。因为那“好友”和“出卖”两个极其刺耳的词,他来不及想更多便被“复仇”这两个字烙上了印,刻上了痕。即便不去想,它也会伴随着痛苦连呼吸都不放过,迅速又毫不留情的完全的吞噬了他。少年直到料理完父母的后事,之后才问道:“是谁?”
那人看着少年,不动声色的说道:“赫柏.埃斯。”
如果少年抬起头,看到对方隐隐上扬的嘴角,也许一切也不会发生。
¬赫柏.埃斯是什么人,整个莱克尔不会有人不知道。公国第一的将军,边境最强的一道防线,未曾尝过败绩的最强将领,神话一般却切实存在的英雄一样的人物。虽然不曾接受过任何形式的封爵,但在整个莱克尔几乎可是说是举重若轻,非一般的存在。少年自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少年在这个男人的引示下被复仇之火完全包裹了的心完全的与其他的人隔绝开来。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画地为牢,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出,也不曾给自己一丝一毫的后路。他开始接近赫柏.埃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在他的视线里频繁出入。他穿着粗制布衣,却一直抱着那把父亲留给他的战刀,直至埃斯将军注意到他,并且认出了他,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
然后,不出意外的潜伏了十二年的时间。终于机会来临,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和人手,他轻而易举的在埃斯将军毫无防备给自己女儿庆生之后的晚上圆了他等待了十二年之久的复仇之梦。
那天的将军府格外的热闹,在所有宾客离开后一是接近半夜。而战场策划了十二年的借助费麒之手的阴谋终以最惨烈的方式上演了。
十二年的准备,再简单的杀招也能在布局巧妙和分毫不差里发挥出它最大的效用。更何况是聪明人玩弄了十多年的阴谋?当初的那个人在费麒事成之后出现,给他的不是成功潜伏并一击必杀的赞赏,而是*裸,毫不留情的嘲讽。
“小家伙,我真是小看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骨子里嗜血到如此地步!你不仅亲手杀了埃斯,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面对养了你十二年的人,你当真绝情至此,让我刮目相看!”
费麒已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少年,在得手之后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他仍旧抱着自己从一开始就坚信的信念,抱着他那把被鲜血染红了的战刀,冷冷的说道:“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谁料,那人却突然的哈哈大笑出声,一脸的嘲弄,眼睛里面盈满了同情。“你怎么会如此愚笨,竟然因为我的一句话而错信了十多年之久?!我不过是想要利用你除掉埃斯这个人罢了。你活了近二十岁,难道都没听说过外界对埃斯将军是何等的评价么?”
费麒愣在原地,呆若木鸡。但是对方却死死的不肯将他就这样放过,非要抢走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为人正直,重情重义!这样的埃斯将军又怎会害死你的父母?”那人轻笑,在费麒呆滞的目光里转身而去。“你的父母,是甘愿为他而死的!”这是对方最后留给他的话。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费麒在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样,一切已然发生是再怎么也回不去了。
费麒转过身看着被一夜之间覆灭了的将军府残骸,回想着从发生到结束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所做下的所有的事——他亲手杀了埃斯及他的家人,毁了将军府,这个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在他的脑海里此刻只是回荡着这十二年的时间里埃斯一家上下对他的百般照顾和关心。而他却带着防备和仇恨,冷漠的拒绝了所有的人!而且,他竟然在辜负了这一家对他的深情厚谊之后,亲手埋葬了他们的生命!他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和绝望,痛彻心骨。他发疯一般嘶吼着冲入将军府的一片废墟之中,寻找着那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小女孩的身影。但他并不知道,整个复仇过程里他几乎没有存在任何的理智,只是被复仇之火*控着烧着了身边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并将他们一一带入毁灭,也同时狠狠的灼伤了自己。
次日,莱克尔最惨烈的王位争夺战伴随着邻国开战的战火一并硝烟狼起,蔓延了整个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