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蓝汜早早的推开了房门,在屋前的小院里练起剑来。这是他回到大陆之后第一次练习,让他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有一种狗,脾气非常的怪。他只会对能正确抚弄它身上的毛的人表现柔顺。你要是弄错了方向就算是主人也会毫不留情的下口咬他。你握着的剑就和狗一样,需要你用正确的方法使用,他才会听你的话。”
“顺势要借力打力,尽量减少自身的消耗,逆势时的反击才能有力有效。”
“仅仅是挥,劈,刺,砍,姿势最重要。你那样不行,坚持不了多久的。”
......他手握着残血剑,眼前浮现出韵爷爷教导他的场景,看着残血细长的剑身不由得发起呆来。清晨的太阳上升的很快,没有多久,一束阳光就落在了残血剑剑身上,反射的光芒直直刺入蓝汜的双眼,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痛和眼眶那微微的潮湿感。
佣兵团的任务已经交了,领了酬金。虽然葛麒佣兵团还在最底层的位置,但多少让他们有了实感。玛烨被册封为大公爵,最近在亚兰城四处转转挑选新府邸的地址,雯瑾和葛卓陪着他。修洛哥说今天要去见一个人,出去了。戴巾俟大哥也和他的父亲凯罗尔有事先回了博尔德家族。哈尔拿着酬金出去和人拼酒,家里就剩下蓝汜和费麒。现在的话,费麒应该还在睡觉吧?
蓝汜一边做着练习,一边感慨自己现在真的是好闲。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汜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直冲脖子而来,蓝汜当下冲前一步,挥剑回身扫出。“铛!”的一声,蓝汜被一股大力震的后退了一步,只听来人爽朗又带有一丝陶侃的语气说道:“蓝汜,你的力气小死了。”
蓝汜收剑回鞘,看着费麒扛着他的那把战刀趾高气昂的笑看着他。蓝汜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拿我和你这个野蛮人相比。”
之后两个人在房前的台阶上坐下来,蓝汜对费麒说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费麒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脸的轻松自在。“闲的发慌,睡不着。对了,修洛呢?他怎么不跟你在一起?”
蓝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说要去见一个人,其他的一个字都没说。”
费麒耸耸肩,“他们怎么都有事?也不知道戴巾俟大哥回家以后会怎么样?”
蓝汜也点点头,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是啊,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修洛哥会去见谁。”
这时,亚琪偣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看到蓝汜和费麒坐在台阶上便朝他们走过去,边四下看看边问他们说道:“玛烨呢?”
蓝汜抬头看着他,说道:“哦,他啊。和雯瑾出去看府邸地址去了。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
亚琪偣笑了笑,“身体都快生锈了。出来活动一下。”他看着蓝汜手中的残雪剑顿了顿,好一会才接着说道:“你手中的这把是大陆名剑之一残雪么?”
蓝汜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难得啊。”亚琪偣感叹一声,眼中流落出明显的羡慕来。
太阳缓缓的升起,带着柔和的气息渐渐的将暖意从清秋的清晨漫步在空气里,屋前地面上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如同海中静谧的水藻,斑驳了阳光,一片明暗的影。
亚兰城某处旅馆中,修洛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才缓缓的冲着坐在对面的人开口说道:“你是说戴巾俟如果不是佣兵公会的人及时救治当时就会死亡么?斯罗尔特?”
被叫做斯罗尔特的男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张脸赫然就是当初在佣兵公会和蓝汜他们搭话的那个人,浪峰佣兵团的团长!斯罗尔特笑了笑,极具成年男子气息的脸上有着难言的魅力。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茶杯的杯沿上,轻轻晃动着,“是啊。是他们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受了伤的人,是快死了呢。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们能一次就通过了佣兵公会的测试。”他的眉头皱了皱,“是不是那几个死老头放水了?”
看着明显为自己的佣兵团叫不平的斯罗尔特,修洛笑了笑,“他们有这个能力。那个戴巾俟,很不错。”
“你很少夸奖人。夸我的时候都像是在骂人,公爵。”斯罗尔特也笑了笑。
修洛笑的很开心,完全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凌烈气息。“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在我被放出来后你是最先联系我的人。我真的很意外。”
斯罗尔特却是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我说过,我这辈子只会跟随你一个人。不过公爵你也真是的,让我找人自己却先把人找到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路上就遇见了小汜。我本来也是打算先去找你的。”修洛依旧笑着。对于斯罗尔特他是非常了解的。
斯罗尔特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修洛开口问道:“迪诺呢?他不是一直都跟在大人身边的么?”
修洛神色一黯,紫色的瞳孔中有深切的悲伤溢出来,只听他轻声说道:“他死了。在深渊之森。”接着他便把他和蓝汜在深渊之森相遇之后的事情全部将给斯罗尔特听。
不管当初发生的事情经历了多少的时日,如今叙述起来都无需再花相同的时间。斯罗尔特安静的听完修洛的讲述,渐渐的想起迪诺的样貌和声音,心里不觉的漫出悲伤来。毕竟都曾为了,至今依然是为了同一个人发誓效忠。伙伴这样的关系让他兀自生出些许的悲凉,仿佛最后迪诺的死亡也是他将来会经历的一天。
但是,他们的命运轨迹注定不会一样。
修洛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斯罗尔特,眉宇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那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也在窗外一束照射进来的光芒里王者一般的耀眼。眼前的这个层发誓向他效忠的人,他已然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成长的越发像一个男人。那种应该有的轮廓和心理,都已不再是需要一个理由才会成长的少年。他的成就,修洛打心底里高兴。
可是,迪诺,却未能看到伙伴已经是现在这个名利实力双收的男人。他合上的眼,必定还有一些是关于他的,舍不得。即使他是一个在修洛面前从未表现过软弱和情感的内敛的人。
修洛在斯罗尔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过去的一切又在眼前车轮一般的碾过,留下了一路清晰的车辙痕迹。然而,他所有的情感汇集在他淡紫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深邃安静的海洋。波澜不起。
太阳渐渐爬升到一个炙烈的高度,烤的树叶都越发的碧绿起来.蓝汜看着戴巾俟阴暗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伯父呢?”
戴巾俟空洞的眼光直射出去,那漆黑的虚无里埋藏了太多的情感,使得他所表露出来的只是淡淡的微笑.“没什么,家里有点事要他留下解决.费麒也在的吧?我刚走过来的时候听见了你的声音呢.”
费麒就站在蓝汜身边,亚琪谙还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他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博尔德家族下任家长,神色多了些许的好奇和欣赏.费麒看着戴巾俟,开口说道:“叫我干什么?”
戴巾俟稍微沉默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要说出来一般.终于他开口说道:“我遇到了她!”
蓝汜和亚琪谙是一头雾水,但费麒自然不会不知道她是谁.他闻言几乎是瞬间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击中般僵在原地,惊讶,欢喜,痛苦,诸多的情感交杂在一起.作用在他面容上便成了因为某种痛苦而扭曲了的挣扎模样.“她......怎么会?”费琪难以置信的低喃,神色闪烁.戴巾俟却是接着给了他确切的答案:“是她,她开口叫我,否则现在的我不论是谁从我身边走过我都不可能知道.”
费麒看着戴巾俟,眼中的难以置信渐渐被命运打败,蒙上了溃败的灰迹.他眼中的光茫渐渐的黯淡下来,一路熄灭到了心里.然而戴巾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硬是让他的心近乎绝望.“她说.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就算费麒现在面对难以逃避的灾祸,哪怕是死亡,也不想再一次的见到戴巾俟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他那只有戴巾俟一个人知道再未对旁人言说的过去,那个她是唯一的见证.他所有如同梦魇一般的过往,也因为她的存在而烙印在他心里最痛苦的地方,时光只会在长久的存活中让他在无法释怀的同时也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蓝汜看着费麒,一脸的茫然之色却是丝毫不敢吭声.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一个人就能使他变成这副模样.继而他又看向戴巾俟,后者脸色平静,但还是让他看出了几许担心.费麒完全不记得接下来蓝汜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坐在桌边他对着手中的茶杯出神,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天色已是完全的黑了.窗外的夜色黑的像颜料涂抹在天空上,一丝缝隙都没有.黑暗将天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让人几乎怀疑它不会再亮了一般.佣兵测试的那一天又在他的脑海间回荡,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一次的经历.曾经因为年少和狂妄所犯下的不被原谅的罪孽,那毒瘤一般的自己,终于还是要走到付出代价的这一天.他放下茶杯,怔住.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