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维柯亚多蒙就知道自己不会成为教皇。可是安帆的话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打击。虽然不至于很大,但也足够让他的心绪翻腾。
导师也曾隐晦的告诉他,如果自己不上进些的话,那么他便不可能得到这个位置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即便是年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争夺之心。就算是导师这样说欲以刺激他更加的上进,结果都是收效甚微。
就是他自己也知道,最后坐在教皇之位的人百分之百的肯定不会是自己,更加没有想过要争取些什么。可以说,从来不主动争取,是他最大的劣势。但是他自己乐在其中,就像安帆没有说出口的那句“在神权的世界里,我就是神。而你,维柯亚多蒙,从来都只是一个拥有很多的普通人,罢了。”
维柯亚多蒙走在教廷总部大楼的回旋楼梯上,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不过,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里。毕竟,他就算是没有坐在教皇的位置上,依旧不会缺少作为一个决策者应该有的敏锐。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决战的日子已经一步一步临近。他并不知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如果那是安帆所要求和希望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多迦的房间。侍从端着饭菜在门口呼唤开门无果之后无奈的转身将饭菜在拿回去,没想到一回身便看到了维柯亚多蒙站在自己的面前,连忙俯身行礼,恭敬而略显慌乱的说道:“维柯亚多蒙大主教!”
维柯亚多蒙看了看他手中未动的饭菜,然后望向多迦的房间。那黑漆雕花的木门紧紧的关着,好像里面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紧紧的封锁着。多迦自从回来之后便是如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只知道多迦比基尔幸运,没有死在汀南的北部边境。他本以为多迦也会死在那里,对于这样的意外他感到甚是高兴。此时也不过是认为多迦在北部边境的战斗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加上导师蒙而特的死亡,精神上肯定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对侍从笑了笑,然后接过餐盘,然后对侍从说道:“你先下去吧。”
侍从有些无所适从,看着他脸上的惶恐更加的明显。“维柯亚多蒙大人!”
维柯亚多蒙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便直接走到多迦的房间门口,抬手便敲了三下。“多迦。”
里面没有人回答他。他耸耸肩膀,然后继续敲了三下,又道:“多迦,开门让我进去,或者我自己开门进去。”
房间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沉默了好一阵,就在他以为多迦不会开门而要自己突破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多迦站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凌乱和颓废。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让开一条路,让维柯亚多蒙进来。而他自己便自顾自的走到床边,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无视起维柯亚多蒙来。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顾忌维柯亚多蒙大主教的身份,没有任何礼节性的接待和言语,直接就将其晾在房间里面。你不是要进来吗?我让你进来了,总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维柯亚多蒙看着多迦,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将餐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之后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做了下来。多迦不说话,他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是怕打扰到他一样。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好,多迦还能无视他,当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人。可是明明自己的身边还存在着一个人,可那个人就是沉默以待,不发出任何的声响。那种发了毛似地心情很快的就让他开始不适应起来。终于,他一个翻身做起来,站直了身体对维柯亚多蒙说道:“维柯亚多蒙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呀?!”
维柯亚多蒙看了他一眼,不清不淡的瞟了眼一旁的饭菜一眼,说道:“神教导我们不能浪费食物。我想,多迦主教很清楚才对。”
多迦看着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没有胃口都不行吗?”
维柯亚多蒙表情依旧,“多迦,你不能以这样的口气和我讲话。”
多迦一愣,忽而一笑,说道:“非常抱歉,属下越级了。不知维柯亚多蒙大人来找属下,有何要事?”
“没要事就不能来?”维柯亚多蒙自己从桌子上翻起一个茶杯,然后拿起茶壶准备倒茶。多迦早他一步拿起茶壶,维柯亚多蒙没有想到,当下皱眉说道:“怎么?连口水都不能让我喝么,多迦主教?”
多迦抖抖手里的茶壶,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茶壶里面是没有水的。我给您沏来。”说完,他便朝门口走去。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喝水,房间里没有一个杯子里是有水的,所以必须从外面拿进来才行。
维柯亚多蒙制止他,“不必了。我并非真的要喝水。你先回来。”多迦看了他一眼,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选择了顺从。
多迦坐在床上,直直的看着维柯亚多蒙,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维柯亚多蒙笑着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在外面看到我们的侍从端着餐盘愁眉苦脸的对着你的房门,所以心怀不忍罢了。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要说的话,那就是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
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基尔对他所做下的事情,北方边境的失败,蒙而特的死,还有修洛放走他之后宣告的兄弟从此反目。这些事情,他没有人可以诉说,完全的压在自己的心里,成为了越来越深重的负担。他无力阻止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钝痛感,以致整个精神都没有办法提升起来。
然而这些,都不能与别人诉说哪怕是一个字。他和修洛的关系,是必须隐藏起来的秘密,在未知曝光后果之前,都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老师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就只能是他们两兄弟自己心里明白。虽然他并没有将蓝汜这些知道此事的人算进去,但是必然的,他们不会多向人提及。他也自然不必担心。
维柯亚多蒙看着他垂目望着床沿似有所思却是双眼无神发呆的样子,觉得多迦和平常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可是是哪里不同呢?以前的多迦,接近他的人除了蒙而特之外,似乎就是自己了。多迦总是不习惯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更别说什么恶意了。安帆喜欢他的沉稳,喜欢他的安静,同时也喜欢他的执着和狠辣。他并不知道,他没有注意到的,或许是从未发现过的基尔,他已经从狠辣的级别上升到狠绝的地步,并以此杀了蒙而特,还有费麒。这些他都不知道,只是在心里面认为基尔的死只不过是单纯的战死沙场,心存的疑惑也是关于贝亚特.劳斯反常而血腥的行为。他将握在手里的茶杯放在腿上,然后抬起头对多迦说道:“贝亚特.劳斯一向不会凌虐俘虏,为何在基尔身上会出现意外。多迦你清楚么?”
多迦沉默了一会,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佯装无奈和痛苦的说道:“因为在最后一战的时候基尔主教杀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很重视的一个将领。这才导致贝亚特.将军震怒,杀了基尔主教。”
多迦装的天衣无缝,维柯亚多蒙根本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对之处。只是叹息的说道:“任何人所重视的东西被夺走,都是不能简单释怀的。看来,不可一世的贝亚特.劳斯将军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多迦看着维柯亚多蒙,突然开口问道:“维柯亚多蒙大主教为何不将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呢?”
维柯亚多蒙没有料到多迦会由此一问,当下有些神色发怔。片刻之后,无奈的轻笑一声,说道:“多迦主教,我失去了什么吗?”
“教皇之位。”多迦没有任何犹豫的,几乎脱口而出。在维柯亚多蒙愣住的同时继续说道:“教皇的候选人,不是维柯亚多蒙主教大人和教皇大人两个人吗?既然您没有成为教皇,不就是……”
“并不是被夺走的,多迦。”维柯亚多蒙没有让多迦继续说下去,而是言简意赅的打断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多迦,你要明白,有些看上去是属于你的东西,或许有的,只是一个属于你的机会而已。如果你没有把握好,那么属于你的也会变成不属于你的。所以,强求不是获得的唯一途径。”
“多迦,你并不知道,其实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拿到教皇的位置。我是说,如果就是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东西不是属于我,或者放在别人那里会比在我这里更合适,那么我能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放弃。但是,如果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拥有,那么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允许别人夺走属于我的东西。”他举起手中的茶杯,沉声说道:“哪怕只是一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