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汜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面的桌子上点着一只油灯,使房间充斥着暖色调的气息。
蓝汜动了动,想要坐起身来,胸口却突然的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又使他倒回床上去。他这一动惊动了靠在窗边小憩是雯瑾,雯瑾立刻俯下身,看着他紧张的说道:“你醒啦?别乱动啊,你有两根肋骨都断了呢!”
看着为自己惊慌担心的雯瑾,他顿时感觉痛感消退了很多。他乖乖的躺在床上:“我没死?”
雯瑾愣了一下,之后缓缓的点着头。她站起身走到那张支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前。那张桌子上放着圣眼权杖和一把细剑。雯瑾将它们抱在怀里拿到蓝汜面前说:“圣眼权杖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应该带在身上。而这把细剑是韵爷爷唯一使用的剑,它最适合流云,韵爷爷让我交给你。现在,我们在返回西征大陆的船上。”
船上?蓝汜淡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色光芒。此刻的他,心里没有活下来的侥幸,只有苦涩。“韵爷爷......他为什么不杀我?他没理由,没理由放过我吧?”
雯瑾将那把差点要了蓝汜的命的修身细剑递到蓝汜眼前,“韵爷爷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自己的孩子!”
蓝汜只觉得自己脑海间一片轰鸣,他什么都思考不了。他从床上挣扎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竟将雯瑾一把推开,自己一个人在雯瑾的惊呼声中跌跌撞撞的朝船舱外面跑去。雯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而担心不已,连忙追了出去。
只见蓝汜站在甲板上,望着茫茫的大海,神色落寞。他的心里涌动着潮水一般褪不去的悲伤和难过,淡蓝色的双瞳在蔚蓝的海水面前仿若融为一体。他的难过就这样散落在海水里,浮动着,也无尽的扩散着。他的眼中失去了原有的明亮的光,悲伤挥之不去,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有什么在心里永远的失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外的孩子突然找不到自己家的方向而孤独害怕的坐在路边哭泣的那种无助的感觉。
那个地方,那里的人,让蓝汜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感受到了在王宫里不曾享受到的家庭的温暖和充实。在那里,有强大的韵爷爷,他好像什么时候都能站在他身边保护他。还有很多一起相处的人们。
然而,那个地方,那里的人,是再也无法相见了......他本以为自己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将自己那不该表现出来的不属于男人的脆弱连带着他的泪水一同哭出来,不会再出现了。可是现在,他淡蓝色双瞳里却不断的往外涌着滚烫的泪水,无论他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
雯瑾走向他,从后面环抱住他。他的身躯在海风中微微的颤抖着,受了伤的身体显得单薄而脆弱。
她听到蓝汜以微弱的声音说着:“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雯瑾感受着他无处发泄只能自己承受的痛苦,心也像被什么狠狠的撞击又拉扯了一下,撕裂般的疼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怎样去安慰他。她只能这样紧紧抱着他,好像全世界仅仅是剩下他们能够拥抱和相依那般。
蓝汜一直重复着那两句话,直到他再一次的陷入昏迷之中。雯瑾瘦弱的身体就这样扶着昏迷的蓝汜将他有扶回了船舱中。
给他盖好被子,雯瑾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了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用手擦去他脸上残留的泪水。她长久的和韵爷爷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个性也有些男孩化。她设想过自己喜欢的对象应该是如何的坚毅和威猛,如何的刚强和承担。然而,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在平淡的生活中所喜欢上的男子,却从未挑剔过他和自己心目中不符形象的脆弱。女子和男子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在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男子也许还会对女子有所挑剔而另选他人,而女子不会。让若女子真正的爱上一个男子,她的执着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夜渐渐地笼罩了原本明亮的天空,海上静谧无声,一切就这样再次的陷入平静之中。然而,改变了原先脚步的路途,已经开始运转。一切已然,什么都不一样了。对于离开里斯岛的这两个人,他们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陆地,是什么摸样。
当霞光再一次的从海平面下翻上来,像一片燃烧翻涌的火海,铺天盖地的朝着莱克尔海港浩荡而来。这是西征大陆上最北方的海港,属于八大帝国之下的十六公国之一的莱克尔公国。规模不大,商贸来往却有很多。
现在靠岸下船的,是蓝汜和雯瑾两个人。他们终于结束了半个多月的海上路程抵达了西征大陆。
雯瑾依然是身着简单的绿色长裙,头发盘在头上,一副很淑女的样子。蓝汜则一身白色长袍,在修长的身形下显得格外挺拔。雯瑾虽然算不上什么超级大美女,但她那与生俱来的清新淡雅的气质却也是十分惹人注目。雯瑾因为自己的样貌引人注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蓝汜引人注目的倒不是他那俊朗无比堪称妖孽的脸。只见他右手持着用布包裹下的可以说是一根棍子的圣眼权杖,腰际系着韵爷爷给他的那把修身细剑,不伦不类的行头就好比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手里拎着一只鸡,吸引的不是人们赞赏的眼光,而是嘲弄怪异的眼神。蓝汜此刻,真的是什么形象都给败的完完的。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下,雯瑾小脸微红,当下就有种“我为什么要和他走在一起?我是怎么看上他的?”感觉,强烈的冲击着雯瑾的神经。
然而,我们的当事人却是浑然不觉,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只是拉着我雯瑾的手向前走着。他们现在要找一家客栈吃点东西。因为上船之前没有准备,早在一天前船上的所有能吃的东西就已经什么也不剩了。除了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蓝汜现在的心情很好。海港的石式或木制建筑,过往的人群,什么都给他视觉心理强烈的刺激。从这一天开始,他便又回到了大陆上的生活。
生活啊......蓝汜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雯瑾道:“我说,你带那个了吗?”
雯瑾不明所以:“什么?”
蓝汜笑了一下:“钱啊!”
雯瑾点了点头,说道:“有,不过没有很多。我出来什么都是韵爷爷给付钱的。”
蓝汜也点了下头,然后说:“我们先找地方吃饭,边吃边想我们以后怎么办好了。”说完,他便拉着雯瑾的手继续向前走。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名为旻芷的客栈,蓝汜拉着雯瑾走了进去。
旻芷客栈一楼很大,人也很多。里面大多数人都穿着佣兵服,一桌一桌的。蓝汜他们找了一个朝南的靠在墙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店小二很快就上来招呼他们,他们两个这个时候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立即在雯瑾带的钱的限度内点了一些简单的菜式,然后慢慢的等待起来。
坐在他们周围的佣兵们一边吃一边说笑,而且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在一起,丝毫没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说的很大声。
只见他们横着隔过去两桌,有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夸张的表情冲着在座的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浪峰佣兵团前几天做了Z级任务胜利归来了呢!”
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有很多人开始附和道“是啊!好家伙,你是没看到,那排场是一个浩大啊!五六百人都在莱克尔佣兵会门前。啧啧,要是老子是其中的一员,根本就不会愁怎么找老婆!女人还不得立马贴过来啊!”
“你就知道想女人,除了这个你还能干什么?”
“就是,别人家浪峰佣兵团里面最次的也能一个照面把你打趴下!现在他们是顶级佣兵团了,以后要是谁想进去,也不一定能进去呢!”
“就是啊。他们才成立四年啊,就站在顶峰的位置上,真是年轻有为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那个最高级别的A级任务人家也拿下了。”
“A级任务都在那里四年了都没人能完成,那难度一定很高了吧?”
“什么啊,那个任务就是找一个人。”
“找人?”
“是啊!汀南帝国的大王子,失踪四年了。汀南帝国的赏金估计堆都能堆成一座山呢!”
“这么多啊!”
“是啊,汀南帝国是第一帝国哎,要什么没有啊!”
“那个王子长什么样子啊?说不定哪天给我们见上了,我们不就发财了?”
“据发布任务的人说,王子在失踪的时候还小,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只知道金发蓝眼,谁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要知道小娃娃嘛,都长得差不多。”
“发布任务的人?不是汀南帝国吗?”
“是啊。是一个叫修洛.伊文的人,据说是汀南帝国曾经最年轻的公爵呢!”
“我还听说他曾经带兵攻陷过汀南皇城,是个反乱者。”
“不是吧?汀南国王脑子怎么坏成这样啦?他真不怕那个人杀了大王子吗?”
“谁知道呢。”
蓝汜和雯瑾两人一边吃着店小二端上来的食物,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雯瑾见蓝汜越听脸色越不对,还以为食物不合他的胃口,担心的说道:“是不是饭做得不好吃啊?”
蓝汜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继续吃饭。直到整顿饭都吃完了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结完帐,两人便走出了旻芷客栈。
走在街上,蓝汜说不清楚现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打翻了的五味在他的胸腔里翻涌着,五味杂成之下是无法克制,自己萌生的迷惘。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帝国的父王在找他,修洛哥也在找他,现在的佣兵团为了赏金说不定也有很多人在找他。那他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下修洛哥?毕竟四年没见过面了。可是他回去了,雯瑾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