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角枫看着费麒,眼前兀自出现当年那场大雨之中那个跪在父母坟前的那个红发少年。他身影淡薄,风雨之中脆弱的不堪一击。他的样貌没有丝毫的改变,红发更加的刺眼。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而自己呢?
他不惜利用他人,牺牲他人也要达到的,所追逐的,是为了能够站到莱克尔最大的权利中心去。他办到了,可是可笑的是,当初哪怕是放弃自己的尊严,不惜卑躬屈膝自认可以给自己带来一切的——当今莱克尔皇帝的大哥,在那场王位争夺战中不幸死去了。
如果他没死,那么现在的皇帝就是他,而自己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
不必仰人鼻息,站在所有人之上……
这样的野心,根本就没有一天是实现了的。即便是现在的他身份依旧尊贵。
可是追逐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宁可放弃一切的人,现在的太子根本就没有信任过他。给他的地位是高,但是是悬着的!他稍有不慎便会狠狠的摔下来,粉身碎骨。他接受,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了当年的野心。年纪一日一日增长,不经意还会发现自己发白了的鬓角。什么意气奋发,什么居高临下,那不过是一场梦。然而醒来之后,却是面对着一个誓死必杀自己的人。
当初的少年,如今这个拿着战刀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他步步铿锵,器宇轩昂,眼中只有毅然决然。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他扯动嘴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费麒不解他为何突然发笑,但是脚步却是随之一顿,停下来看着他没有立刻向前。
五角枫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是在笑什么,却让人感到非常的毛骨悚然。费麒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手心都不自觉的沁出冷汗来。他知道并非是自己有了害怕的念头,而是在这样寂静的树林之中,空旷的回荡着五角枫的笑声——所带来的那种怪异而又挥之不去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自在。
好在这样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五角枫突然止住笑声,仿佛正在弹的琴上突然断了弦。他冷眼看着费麒,缓缓的解下身上的佩剑,环视了一遍所有死去的黑衣人,然后淡然说道:“或许今天我的下场和他们一样,不过,有你做陪葬总是好的。”
费麒与他冷目相对,双手握战刀摆出战斗的姿势,身体微微下屈,寒声说道:“你死,那是你该死。我可没兴趣下去陪你!”说完,他猛地一个箭步冲向前,同时将手中的战刀挥舞了起来。
“铛!”五角枫握着剑的右手上挑,竟然单臂接住了费麒沉重劈砍下来的战刀。他的眼神一厉,握剑的手向外大臂一挥,竟然生生将费麒整个人*退了去。蓝汜等人众是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五角枫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就是费麒也是惊了一下,他方才那一刀虽然没有用全力,但是那个力道也足以将地面斩裂一条缝出来。可是,五角枫就那么抬手挡了一下,竟然便将所有的力道化解了,而且还将自己*退开来。他后退两步站稳后,望向五角枫的眼神又惊又骇。一时间有些难不准注意到底是不是应该立刻攻击上去。
蒙雾看着五角枫手中的银剑,只见那把银剑的剑柄出有一圈很是古老的花纹。那些花纹错交在一起,似是某种图案。蒙雾瞪着那个图案,良久突然明白过来,不觉的轻笑起来:“我方才还在奇怪,和费麒这样的战士对战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的就将他的力量化解开,这个五角枫到底是有多厉害。现在看起来,不然。”
蓝汜也注意到蒙雾的目光落在五角枫那把剑的剑柄上,仔细瞧了会那复古繁乱的花纹,听到蒙雾的话顿时明白过来。“那是魔法剑!”
蒙雾依旧笑着:“看上去,费麒那小子有得一番苦战咯。”
蓝汜闻言,偏转过头去看他,温和的笑容让蒙雾一愣:“你看着我做什么?”
蓝汜笑道:“你刚才说话的口气,感觉很有人的味道哦。”
蒙雾更是怔怔无语,蓝汜却是将目光投到激战的费麒和五角枫的身上,那二人打斗一轻一重,在感觉上就很是奇异。费麒是战士,力量大的惊人。挥舞这战刀带起的尖锐风声呼啸在众人的耳边,如果那战刀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挥动,那么所带起来的风就会气势汹汹的朝着面部冲击过来,*迫使得眼睛都要半眯起来。而五角枫则跟他完全相反,那轻盈的身姿根本就不像是在战斗,手中的剑只是随意的挥动着便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费麒的劲力,显得颇为游刃有余。
只见费麒扬刀朝着五角枫的脖子生猛斩下,五角枫侧身一躲险险避开,手中的银剑顿时化为一道凌厉的光影刺向了费麒的胸口。费麒一惊,连忙撤回力道后退,但是稍晚一步让那银剑划裂了他胸前的衣襟,破了一条细窄而长的剑口。
蓝汜见此神色一变,只听蒙雾淡然道:“伤口不深,不碍事。不过对方战斗之时游刃有余,费麒倒是显得有些仓促。看来,经验不足对方万一。”
“不过。”蒙雾看了一眼蓝汜,笑道:“费麒会赢的。”
蓝汜吃惊:“为什么这么说?”
蒙雾不说话,只是手指了一下费麒。蓝汜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只见费麒丝毫不顾胸前的伤口(蒙雾说的没错,伤口不深,倒也没有在意的必要……),他神色认真而坚毅,面色之上有从未见过的肃杀表情。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费麒,费麒在他的面前也从未表现出来过如此认真的样子。好像他决心要做的事情,放进去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毅力。他火红的双眸散发着迫人的锋芒,似乎要比阳光还要耀眼。虽然蓝汜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只是费麒的侧脸,但是那种刀削斧砍一般的棱角,每一处都是*人的英气。
蓝汜进竟然看得一时呆立住了。
蒙雾见到他这样的表情,轻笑道:“他现在,正是谁也挡不住的时候。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能显现出这样强劲的力量来。”
蓝汜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明白的。
是的,费麒那份痛苦到底压抑了多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忍受,他的愤怒,他所有的苦痛都几乎要将面前这个汉子生生压垮。那么多年生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当有一天找到了突破口,爆发出来的时候,自然有着超乎寻常的震慑力。现在的费麒就是这样。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酣畅淋漓过。每一刀砍下去,挥出去,又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热血在沸腾一般,充满了力量。可是这股力量他自己却是并不清楚源自哪里。
是身边的这一众伙伴?还是重伤的茨蒂丝给了他力量?
他不知道,但是却感觉得到,好像茨蒂丝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那种温柔的,一如当年的那种表情,深刻的烙印在他的心底深处。给了他希望,和力量。
一如那明媚的午后,温热的草坪之上,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费麒哥哥,你任何时候都会在我身边的吧?就像父亲那样……在我身边的吧?”
“费麒哥哥,我最喜欢费麒哥哥了!……”
“费麒哥哥,我才不要离开你呢。永远都不要离开你呢……”
费麒的耳边仿佛再一次的响起茨蒂丝温柔的声音“我相信你……”
五角枫看着有些愣在原地的费麒,见他站在原地,没有继续攻击,突然笑道:“怎么了小子?是不是没有力气了啊?呵呵……你也不过如此嘛。还说要我死?你倒是说说看,你凭什么?”
费麒闻言神色一定,看着五角枫缓缓的笑了。只听他坚定的说道:“今日,你必定气数已尽!我凭什么?”他扬起手中的战刀,气势*人的一挥,嘴角也扬起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笑得比对方还要有信心。“我手里这把刀,就是我的凭据!我身后的这些人,就是我的凭据!”
话音刚一落地,他便起身暴动,横向挥动战刀砍向五角枫。五角枫眼神一凝,身体没有后退一步,而是提剑大胆的迎击上去。只听刀剑交击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树林里,众人不觉的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二人上演的生死一战。
两人都有些一鼓作气之势,看上去阵势很是惊人。葛卓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蓝汜的身边,静静的站着。看着费麒,脸上没有担忧之色,只是淡淡的笑意。
耳边是争鸣的刀剑相交的声音,二人的身影急速变换,突然的撞击又迅速的分解开。看着葛卓很是过瘾。
这才是费麒吧?什么都放下,什么都释放之后,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