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言看着烛燎倒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死死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烛燎，最终烛燎的身上还是升起一丝黑气，然后戏谑地询问宁不言，“你真的想杀了刀剑宗的那些人吗？”
这是海边小镇黑雾的声音。
“你果然一直潜伏在烛燎的身上。”
“你可别冤枉我，是他要把我吞下的，那我顺利接管他的身体也是应该的。”黑雾笑道，“倒是你喊我出来，是不是真的对刀剑宗动了杀念？”
“你怎么知道我对刀剑宗动了杀念？”宁不言皱着眉头看着黑雾。
从很早以前开始，宁不言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甚至包括钟不悔的离世，她都觉得这不过就是天命。
可是自从得知钟不悔的死和刀剑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钟不悔的死就和刀剑宗有关系的时候，她的杀意就隐隐开始萌芽。
“我们本就是同源，你虽然已经有了人形，但又不是真的人，我对你怎么想的自然是有所感知的。”黑雾说道，“其实你动杀心也不难理解，你本就与这些和你无关的人有了关联，那自然是会生出心来的。你若是想杀他们，我会帮你。”
黑雾本身也是被刀剑宗追捕的妖物，只不过黑雾比真的妖更加厉害一点，刀剑宗的人基本上是奈何不了他什么。
所以黑雾也没有什么杀心，他有的不过就是看到了自己能够在这个人世间大闹一场的开心——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他也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他觉得来到了这里，就像是来到了一个虚伪组成的世界，追捕他的刀剑宗的人总说是要为人间除患，可是最大的灾患其实就是那些自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修仙人。
若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修仙人，那普通人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帮我？上一世，你大概也是这么和烛燎说的吧？”宁不言突然哼了一声出来，“你是不是巴不得看到这人间变成惨剧？”
“很好，你也能知道我怎么想了。”黑雾说道，“错了，我可不想看到人间有什么惨剧，我不过是不想看到修仙界好过而已，你以为修仙人修的是什么？他们不过把这天地灵气都纳入了自己的修为之中，将原本要作用于众多普通人的灵气，都抢占了去。不然你以为，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天灾人祸？”
这是宁不言第一次听到的说辞，她有些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黑雾看着宁不言这样，哼了一声，“你是当了人以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连我们为什么踏上这片土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你既然知道，那你同我说说看。”
从天外而来的陨铁总共有两批，第一批就是宁不言眼前的这个黑雾，他来到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为什么这里的灵力是分配不均的？
而宁不言哪一批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的。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原本是带着调查目的而来的两批陨铁，居然会都被修仙人压制住。
“我从前也听困在牢山的黑雾说，我们是同类，也说过我们之前是陨铁，落地之后为何会变成像你这样的黑雾？”宁不言有些疑问，“而且为什么我能变成人，你们却没有办法变成人呢？”
“可能是气压不同？”黑雾说道，“但是这也无关紧要了，我们如果不解决那些修仙门派的话，到时候不仅我们回不去，甚至还会有人来灭了这里，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灭了这里？”宁不言还是很不理解，“本来不就是调查吗？怎么就变成灭了这里？”
“调查不出什么问题来，那自然就是要重塑了。”黑雾似乎对宁不言的反应很是不满，“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灵力枯竭的土地，还有一群想要成为仙人的狂妄的人，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留着他们。所以为什么不能灭了？”
“那你是听谁的话？”
“你连你受命于谁都不知道了？”黑雾想了想，“倒也对，你现在都变换了形态，虽然我们是同源，那也是不一样了。如果按你现在的能力来理解的话，派我们来到这里调查的人，就是修仙人想成为的仙人。”
修仙人之所以会陷入刻苦的修炼当中，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需要成仙，他们要更进一步，去看看仙人的世界。
他们要受到万民的敬仰。
但是听眼前黑雾的说辞，那些仙人似乎并不满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成仙。
所以就算是没有前世烛燎的杀戮，那也会有别人做这个坏人？
宁不言听完这些，眉头紧锁，好半天才问一句，“所以，我现在修仙，只是为了成为天外那些想要他人性命的人的人而已？”
大约是看出来宁不言的难以接受，黑雾倒是大发慈悲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我看到那些修仙人的时候，也觉得很难受？我在想，凭什么我要知道真相？我为什么要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我甚至没有一点点的盼头，只能当一团黑雾，离开这里以后变回陨铁，为什么我不能俾睨众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所以我也恨啊！我也要成为人，我也要修仙，成为那些天外之人。”
宁不言看着黑雾癫狂，看着黑雾对这自己嘶吼，看着他像是鬼魅一样，在烛燎的身上飘荡着，将自己心里的执念以及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都大声地说了出来。
而宁不言心里只想问一句话，“你可知道我重来一世？”
曾经，能不要觉得自己重来一世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费解，所以不是亲近的人，宁不言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但是现在宁不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看到了许多自己从前难以理解的情况，再加上黑雾本就不是可以用世俗的眼光来理解，所以索性她也不再隐瞒，直接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重来一世？”黑雾愣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觉得有多稀奇，而是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你重来一世的？为什么你能重来一世？我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逆转时间，让我自己重来一次，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黑雾看来，这世间就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它想要，那就一定有未知的方式方法，包括能不能逆转时间，让自己从未来回到现在。
宁不言说，“是你附身的这个孩子让我从魂魄的状态重回现在的。”
“你？还有魂魄？”黑雾似乎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宁不言可以拥有魂魄，它甚至有些嫉妒，“你居然可以有魂魄，我们这些东西，只要是死了，那就是粉身碎骨了，哪里还有什么魂魄，你的魂魄又是从何而来？”
这回换成宁不言愣住了。
对啊，她的魂魄是从何而来的？
她记得自己死在烛燎手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意识，可是上一世她却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带着要杀死烛燎的杀念的。
而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身体，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魂魄。
“好像是烛燎帮我聚拢了魂魄。”宁不言很认真地回忆道，“否则的话，我好像也没有魂魄的。”
黑雾听到这些，又看了一眼烛燎，然后幽幽地问道，“我前世，是不是也附身在他的身上？”
“是。”宁不言说。
虽然前世的宁不言并没有见过眼前的黑雾，也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黑雾，但前世的烛燎嗜杀成性，而且身上也带着眼前的黑雾的气息。所以归根结底，宁不言前世见到的那个满身魔气，嗜杀成性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眼前的黑雾。
黑雾说，“那我明白了，一定是未来的我知道了什么聚拢魂魄的方法，让他给我用的，但是他用在了你的身上。”
说到这里，黑雾像是很满意自己前世的所做所为，立刻开怀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令我不屑的地方，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死了就如同蒸汽一样蒸发了，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会如同蒸汽一样蒸发，我会活下去，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甚至能和你一样，有肉体和魂魄！”
“我觉得，你不会有这些东西的。”宁不言看着黑雾癫狂的样子，紧紧拧着眉，“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大约是察觉到宁不言的杀气，黑雾不屑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想杀了我的，但是你想连我带你的徒弟，一起杀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宁不言问。
黑雾说，“大约是你这个徒弟，天生就是当炉鼎的命，我自从被他吞下之后，觉得我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你如果要杀了我，那我大概能一起把你徒弟带走。你的徒弟，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在外流浪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还是你师尊救下的妖，这个妖还是因为你被抓进的同悲谷，你欠了他那么多，你会杀了他吗？”
宁不言听着黑雾的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但大约是被气狠了，但是偏偏又不敢拿烛燎冒险，所以生生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然后说一句，“我要是发现你作恶，即便是我徒弟，我也会照杀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