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言经历过前世的那种凶险，也见到过烛燎杀人如麻的样子。
他杀到同悲谷之后，也对着同悲谷的弟子们问了这个问题——你不打算反省一下，自己从前究竟做错了什么吗？
所以现在宁不言也认为，这不过就是烛燎在询问自己，然后在享受自己猎物恐惧的样子。
于是宁不言也不再多说话，而是捻了剑诀，召唤出了自己所用的剑，将剑尖指向了烛燎，“这一世我捡你回来的时候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未作恶，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放过你。但是现在未来的你也回来了，我就必须要杀了你。”
宁不言的天赋属金，所有的铁器基本上会听她召唤，而她的法器也是剑。
她的剑还与旁的剑不一样，她的剑能够在瞬间化为万剑，在气势上就能够先行将人唬住。
所以宁不言的剑在说话的时候，也渐渐分裂出许多吧，几乎占得烛燎的房间都被剑给填满了。
但是烛燎看着这些剑，也不怎么害怕，反而还笑着问宁不言说道，“我将你和我都送回来之后，灵力几乎早就消失殆尽了，如果不是你进入了我的识海给了我一些灵力，恐怕这会儿我还是沉睡在少年的我的识海之中，然后慢慢消失呢。现在我也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你也打算就这么将我杀死吗？”
此时此刻，烛燎的眼睛和前世的魔头烛燎重叠，看着就像是从来都不愿意低头的人。
但是偏偏在看到宁不言的时候，面上透露出一股脆弱，他似乎是在祈求，祈求宁不言对他好一点。
“必须杀死你！”宁不言说得斩钉截铁。
重生之后，宁不言就想着，自己应该要杀死烛燎的。
可是在此前，烛燎并不是那个魔头烛燎，甚至只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烛燎。
面对弱小的孩子，宁不言自认为自己是下不了手的，但是此时面对前世记忆的烛燎，宁不言觉得自己应该痛下杀手。
于是宁不言也不再多和烛燎废话，直接就让自己的剑朝着烛燎身上刺去。
可是此时的烛燎却偏偏不走寻常路了，他看着要刺向自己的剑，也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师尊若是想让整个同悲谷都和我同归于尽的话，那就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怕。”
宁不言对烛燎其实并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对于同悲谷的那些弟子还是有一些怜爱之情的。
前世，宁不言会下定决心杀了烛燎，也是因为烛燎血踏同悲谷，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能力不敌烛燎罢了。
现在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敌烛燎，也做好了与烛燎同归于尽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打算让整个同悲谷陪葬，于是硬生生地收回了自己的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算明显吗？”烛燎似乎早就料到宁不言不会杀了自己，所以在宁不言停下万剑归宗的时候，便道，“我既然是魔头，还能血踏仙门，让你这些修仙者都无力招架，是不是说明我哪里是异于常人的？否则的话，整个修仙界，为什么都拿我没有办法？难道我真的是天选之子，离开了师门，还能自己修炼到那样搞的境界，让你们都无力招架吗？”
前世的事情，宁不言并不是参与很深，她只知道修仙界出了一个魔头，这个魔头还是自己的徒弟。
但是即便是自己的徒弟，即便自己的徒弟是半妖，那也不可能在修仙界所向披靡，这是很没有道理的。除非烛燎的身上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
前世的宁不言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意识去探查烛燎的秘密，但是现在既然烛燎说了，她也没打算放过这一丝一毫的证据。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烛燎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原本不断增加的剑也慢慢地变为一把，然后消失不见。
“现在你不仅让我重生，回到了过去，你自己不也是回来了吗？”宁不言说道，“这样逆天改命的能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所以你能血踏整个修仙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师尊果然高看我了。”魔头烛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上带着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宁不言眉头一皱，“但其实，我快死了。”
“死了？你怎么会死？”宁不言问道。
魔头烛燎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有定数，我为了让你知道你是对不起我的，强行逆天改命，那我的定数就是死。可是既然回到了过去，幼年的我却不会死，我不管我之后说了什么，我都希望师尊你能看在我对你坦白的份上，对我好点。”
这话说的是委屈巴巴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尽了委屈的人。
但是宁不言看着烛燎的眼神还是带着防备，甚至是带着点不可置信。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你说说你的秘密。为什么当年你血踏仙门的时候，像是如入无人之境？”宁不言不觉得烛燎是在和自己掏心掏肺地说话，而是觉得他在装可怜。
魔头烛燎将手抬了起来，然后冲着宁不言的脸摸了摸，“师尊，你这张脸真的是让人看着又爱又恨，你明明一张冷脸，让人有十万个理由不喜欢你，却还是会让人沉迷啊。”
大约是感觉到烛燎对自己的冒犯，宁不言再次召唤出了自己的剑，抵住了烛燎的脖子，然后厉声说道，“你若是不说，干脆就死了吧。反正一个不说实话的徒弟对于我来说，也是没有用处的。”
宁不言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我的血能让所有人都死去。”魔头烛燎在剑刺向自己喉管的前一刻，把最重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你的血有毒？”宁不言顿住了，她从前只以为烛燎是借助的什么邪气，让自己的修为大涨，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血是有毒的。
魔头烛燎说，“我也是离开同悲谷之后，遇到了许多事，才慢慢记起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师尊你相信吗？我是从刀剑宗逃出来的妖奴。”
刀剑宗和同悲谷一样是仙门，甚至同悲谷的创派祖师钟不悔都是刀剑宗的弟子。
所以同悲谷和刀剑宗有剪不断的关系，只是自从钟不悔历劫失败之后，同悲谷和刀剑宗之间的联系就变少了。
但是这也不影响刀剑宗在每一个同悲谷弟子心目中的地位，现在魔头烛燎说自己是刀剑宗逃出来的妖奴，这让宁不言不能忍。
“你休要污蔑刀剑宗，刀剑宗是修仙第一门派，怎么蓄养妖奴？”宁不言怒斥道。
刀剑宗是什么样的宗门，宁不言就算是不了解，也会因为钟不悔是从刀剑宗出来的弟子，而对刀剑宗有些感情，更何况刀剑宗本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门派，在天灾横行的时候，他们还会主动出来救济灾民，甚至还将刀剑宗放在了市井之中，为的就是方便那些受苦的人来找刀剑宗的人主持公道。
修仙之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俗务缠身，因为这些俗务只会让修仙之人分心，分心了之后就会做不好事情，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即便是捡了三千弟子的同悲谷，也没有打算将自己的门派建立在凡人中间，怕的就是修炼时分心。
但是刀剑宗不仅这样做了，还将自己的门派建立的高大而显眼，像是害怕人们找不到一样。
所以即便是宁不言这样的人，对他们也是带着一些钦佩之情的。
而妖作为三界的祸害，可以驱逐可以杀死，但是如果被抓来蓄养，那就是用心不纯了，虽然妖族的天赋不如人，但是它们却能够更好地利用天地精华，而且能够修炼成妖的妖怪，基本上都是体魄强健的，像是烛燎这样的半妖的修复力都是凡人所望尘莫及的，更何况是真正的妖怪？
所以如果想利用妖怪做点什么的人，基本上都是邪修。
百余年前，宁不言就见到过一个利用妖族的血为燃料的邪修，想要利用妖族的血助自己成仙，可是他到死都没能成仙，而是入了魔，差点造成了修仙界的动荡。
“蓄养妖奴，刀剑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只要是想就能做到，况且刀剑宗不仅仅是蓄养妖奴，他们甚至还在养着血奴。”魔头烛燎笑着说道，“这些事情是不会让你知道的，就算是让你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只会说这些事情是错的，然后带着自己的剑杀到刀剑宗去，但是刀剑宗的宗主是能被轻易杀死的人吗？所以刀剑宗圈养妖奴和血奴的事情，又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宁不言从小就因为对外界的事情掀不起任何波澜，所以才被钟不悔要求在凝心峰上养养那些娇贵的奇花异草，也让宁不言出门的时候看到可怜的孩子带回来。
钟不悔就是希望宁不言能够生出一颗心来，但是直到钟不悔仙逝都没有看见宁不言生出一颗心。
再后来，宁不言面对魔头烛燎对修仙界的破坏之后，也只是想着怎么防御，并没有其它动作，所以怎么可能知道刀剑宗蓄养妖奴和血奴的事情？
更何况，刀剑宗就是修仙界的第一门派，如果刀剑宗都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大约是看到宁不言不说话，魔头烛燎又问，“师尊，您真的觉得我在上辈子人人喊打的时候，真的是一个魔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