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知见宁不言不仅受伤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在吩咐弟子们去看看附近以后,便担心地走过来,“你这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让自己受伤了吗?”
一直以来,苏不知都知道宁不言在外出游历的时候,总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助一些受了伤或者无家可归的孩子,但他知道宁不言是同悲谷天分最高的人,修为也是甩了他们师兄弟很远,所以只担心宁不言捡回来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却从不担心宁不言会受伤。
而现在苏不知看到宁不言受了伤的样子,还是为了保护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突然觉得捡孩子估计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如今这天下并不太平,有太多的地方会有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甚至是妖魔横行。
能被宁不言捡回来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估计也是身处险境,所以见到了此时狼狈的宁不言,苏不知这才意识到宁不言或许独自面对过许许多多的危险,只不过没有对自己说。
宁不言见苏不知的脸色变了又变,大约猜到了苏不知在想什么,于是说道,“刚刚有一团黑雾笼罩在这里,我前些天还轻易打散过,所以这次再见到就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那团黑雾竟然会吸食人的修为。”
还不等苏不知做出反应,易修就走了过来说,“这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死了?”苏不知脸色大变,“怎么死的?”
这个村子靠近同悲谷的,有修仙者们的庇佑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横行的,怎么霎时间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易修的表情有些为难,好一会儿才说,“我和几个师弟几乎每一个村民的家里都看过了,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也没有探查出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那些人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身上却一点血都没有,好些人干枯得如同被皮包着的骨头。”
此时的宁不言恢复了一些气力,将烛燎放在地上之后,自己也顺道盘腿坐在地上,简单给自己疗伤,恢复一些了以后,他才说道,“这个村子里活着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而那些村民的死因应该就是被吸干了精血。”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宁不言就查看了这个村子里的人的情况,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失去了精血的人。
而烛燎现在能活着,估计也是因为身上的妖血在支撑着他,但是毕竟现在烛燎已经昏过去了,原本还能藏得很好的妖族特征,此时渐渐要展露出来。
易修原本是没有特别注意宁不言护着的人的,毕竟宁不言一直以来都喜欢捡孩子,可是这个孩子明显不一样,宁不言在看着他的时候,情绪似乎是复杂许多。
而且易修作为修仙之人,也能感觉出这个孩子的不对。
他身上有妖的气味,虽然还没有显现出妖的特征,但妖的气味是不会错的!
“师叔,这人是妖!这村子是他祸害的吧?”
宁不言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烛燎,看着他周身的妖气渐渐蔓延,脸上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前世易修就很不喜欢烛燎,在烛燎变成魔头之后,也曾用尽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抱着要杀死烛燎的决心冲上去。
虽然宁不言不是很懂易修究竟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烛燎,但是她知道,此时不能加深易修对烛燎的偏见。
“他是人。”宁不言不动声色地拂过烛燎的身上,让他的身体趋于稳定,血不再往外渗出,就没有妖的气息,“不过就是被刚刚的黑雾攻击了,身上带着妖的气息。”
如果是前世,烛燎的身份公开了也就公开了,
“可是,这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下来了,就算他不是妖,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易修从未见过宁不言如此保护一个孩子,便说道,“师叔,您不要被他现在弱小的样子给骗了。”
同悲谷的长老中,就只有宁不言是没有徒弟的,但是大半的同悲谷弟子都想去给宁不言当徒弟,因为宁不言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师,虽然他们师祖钟不悔渡劫失败去世之后,宁不言再也没有炼器了,却也有传闻,宁不言在收徒之后就会给自己的徒弟炼器。
所以,宁不言首席弟子的位置就成了大家明争暗斗的地方。
但宁不言本身不喜欢热闹,捡回来的孩子很多,却也不亲近,只有易修作为苏不知的大弟子才与宁不言交集多一些。
苏不知本来只是担心宁不言受伤,现在见宁不言也没事,倒是自己的徒弟一直在找事,便有些不满,“他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易修一愣,瞬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连忙低下头来不说话。
而苏不知却没打算放过易修,“若未曾行恶,则无论人或妖,吾辈皆不轻易加罪于他人。你现在是想给他的身份定罪吗?”
虽然修仙之人不屑与妖为伍,甚至有些宗门还将妖列为大奸大恶的邪物,见之则杀。
但同悲谷与大多数宗门不一样,同悲谷的同悲就是不同道亦可同其心,虽然修仙之人与妖修的道不同,但如果没有生出什么坏心,同悲谷也不会对妖痛下杀手。
听到此处,易修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连忙跪在了地上,说道,“是我忘了同悲谷的规矩。”
“此事没有这么严重。”宁不言见易修认错态度诚恳,便说道,“你且起身吧,以后别为难他便是了。”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宁不言想的全是从前易修见到烛燎就红着双眼的样子,但是在别人看来,宁不言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别人,这孩子她罩着的。
“不言,你这是认识这孩子?”苏不知很少见宁不言给人求情,所以给易修使了个眼色,让易修从地上起来了,而自己则开始寻思宁不言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你这次外出游历回来有点不对,和这个孩子是有什么关系吗?”
宁不言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看着苏不知担忧的神色,宁不言终究还是没打算瞒着苏不知,于是看了一眼易修之后说道,“这里我们清理清楚之后,我回去同你说明白。”
“嗯,眼下你就……”
还不等苏不知说完,宁不言从地上提起昏迷不醒的烛燎然后唤出自己的剑离开了,只剩下苏不知看着宁不言远去的飘逸背影在原地尴尬。
眼见着宁不言离开,易修又看到苏不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像是要生气的模样,便开口问道,“师尊,师叔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今天我去给他送被褥的时候,他也这般防着我。”
易修是苏不知的大弟子,在门派中年轻一辈的地位算高的,但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当同悲谷的大弟子上,他对把他捡回同悲谷的宁不言更感兴趣。
但是很可惜,宁不言捡孩子倒是在行,但是收徒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时候会在自己的凝心峰上设下结界,不让任何弟子缠着,甚至有时候连同门的师兄弟,宁不言都不想见到。
有时候苏不知都想问问看宁不言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不喜欢孩子,为什么总是要捡孩子回同悲谷,是不是觉得同悲谷的人都闲得发慌?
不过这些话苏不知从来没有问出口,面对易修的不解,他也只是耐着性子开导,“瞎想什么?你也是他捡回来的孩子,虽然没有拜入他的门下,但是也就只有你能去得了他的凝心峰。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看这个村子里还有什么人活着,能救的我们都要救了,若是没有活着的人,我们也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宁不言当甩手掌柜,你若是真的喜欢你宁师叔,就把他闹出来的烂摊子给收拾好了。”
“师叔也不是甩手掌柜。”易修为宁不言辩解道,“刚刚师叔不是带着另一个孩子离开了吗?”
“什么带着孩子离开了,她那是给我带了个麻烦,日后那个孩子肯定会成为我的徒弟,你的小师弟。”苏不知有些头疼,“也不知道这次他又要用什么借口把那个孩子推开了。”
年前苏不知就同宁不言说了,让他不管看到人间什么疾苦都不要动心思把那些还未长大的孩子带回来,不然同悲谷其他师兄弟又要和自己闹了。
同悲谷不过就是个小门派,虽然在牢山这一带颇有名望,但也养不起数千弟子的。
易修帮着宁不言开脱,“师尊不要担心,若您不想带徒弟,可以交给我。师弟师妹们不都是我带的吗?”
苏不知看着跪在地上的易修在宁不言走了之后,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起来说话吧。”
易修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对苏不知说,“宁师叔捡回来孩子自己养着当徒弟,您难道就放心吗?”
别人不知道,但是同悲谷的人都知道,宁不言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如果真的收徒弟了,那麻烦的可能是她的徒弟。
而苏不知虽然是在抱怨,却也知道易修的小心思,易修虽然是自己的徒弟,但是却对宁不言有着天生的好感,几乎巴不得去给宁不言当牛做马的。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担心什么?”苏不知看着易修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就有些生气,“今天这个村子遇难大概与你宁师叔脱不开关系,你也别在这里为你宁师叔说好话了,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若是不去善后,那我就回去将宁不言抓回来这里善后。”
“师尊,这些小事我来就好了,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易修看自己的师尊像是要生气了一般,便讨好地说道,“这里我来就行。”
苏不知知道易修从来都是想离开自己去拜入宁不言的门下,但是心愿无法达成,所以他便以宁不言为借口,指使易修去做事。
而易修也甘之如饴,听到苏不知这么说,便赶紧跑到师兄弟身边去主持大局去了。
看着自己门下的弟子干的是热火朝天,苏不知很是欣慰,但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安——苏不知觉得宁不言这次游历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他从前总是不爱说话的,可是回来之后对自己却莫名矫情起来,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宁不言对易修的防备。
想到昨晚宁不言回来看到自己的表情,苏不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宁不言的面前死过一次,所以他才会有用那般表情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这次春节离开同悲谷出去游历,他遇到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