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语离开了没一会儿，烛燎就醒过来了。
其实在刚刚宁不言探查他的识海的时候，烛燎就已经醒过来了。
只是宁不言并没有言明烛燎醒过来了。
这会儿烛燎醒来以后，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真的能通过这个禁制看到我在想什么？”
白天在清心殿的时候，烛燎是昏迷着的，但是在宁不言给自己种下禁制的时候，他是真的被痛醒了，那是一种刻骨钻心的疼。
有那么一刻，烛燎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都被人强行挤出了血液，整个人身上的血都从被种下禁制的额头处喷涌而出。
但好歹因为有秦不语在，他没有疼死过去，也没有就此昏迷下去。
也好在，禁制并不能要了他的命，只是让他不好受一些而已。
而且还听到了一些本来他根本听不到的话，但他想的是，放在自己额上的禁制，真的能看到自己的想法吗？
说实话，烛燎并不想让宁不言看到自己的想法。
宁不言点了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不看？”说实话，烛燎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在自己的识海里看到别人的身影，更没有想到宁不言来到自己的识海的时候，还能自己活动。
这是一种十分可怖的感觉。
因为在宁不言通过禁制来到自己的识海的那一刻，自己就好像是初生的婴儿，没有一点点反抗能力。
他不是孩子了，并不希望自己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的。
宁不言说，“你若没有做错事，我就可以不看。但是你若是做了错事，我还是要看一看的。”
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徒弟，但是宁不言也记得，自己的这个徒弟可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地无害，他未来的路要是没有走好的话，或许就会变成一个魔头，还是一个能够血踏整个修仙界的魔头。
所以这个禁制是必不可少的。
本来，宁不言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在烛燎的身上种下禁制，因为种下了禁制，不仅仅是牵制住了烛燎，她其实也会被这个禁制所束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恒强的，既然自己主动要给他人种下禁制，自己也要相对地付出一点代价，而种下禁制的代价不是别的，是她慢慢地会与烛燎的五感共通。
五感共通，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与别人羁绊越深，自己也要承担相应的因果。
宁不言对这件事是要想一想的，甚至可能要再去找别的办法。
只是今天时机正好，就种了下去。
“可是我没有做错事。”烛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在同悲谷都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处罚？”
“那你想再被冤枉，然后再送到演武场上被处罚？”宁不言又问。
烛燎摇了摇头，“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你不是同悲谷的长老吗？你要是想保下我，又有什么难的呢？”
在人间流浪的时候，烛燎也看到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的龃龉，那些龃龉是不能对外人说的，是约定俗成的一种关系。
这种关系中的双方，只要有一定的联系，像是亲朋好友之类的，就能够践踏世间的道德与法律，变成便捷之路。
烛燎在被易修处罚的时候，也认为同悲谷同人间一样。
现在他和宁不言说这些，也是认为自己作为宁不言唯一的弟子，应该是要被偏爱和保护的。
宁不言说，“我保下你的原因是你没有做错事，易修在你身上安下的罪名我觉得是欲加之罪；但是哪一天你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我杀了你也是不会眨眼睛的。”
后半句话，宁不言是想到了前世的种种，所以说出来的话带着点杀气，让烛燎觉得似乎在下一刻，宁不言就要直接把他给杀了。
但是这种感觉是稍纵即逝的，很快他也感觉到了宁不言的杀气渐渐消失。
“你果然是不喜欢我的。”烛燎定了定心神说道，“既然是不喜欢我，那为什么又要让我做你的徒弟？易修在处罚我的时候，可没想让我活着的，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我看得出来，若是你不阻止易修，他可能真的会把我杀死。”
“不管他想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你只有做了错事，才应该去死，若是没有做错一点事情，那就不该去死。”宁不言认真地说道，“所以只要你不做错事，在我这里，我会全力保护你。”
宁不言在牢山的时候，也有想过，若是烛燎当时没有做错事，自己会不会对他恨之入骨。
但很显然，她对烛燎这个人本身是没有任何感觉得，抛开烛燎前世做的所有事情不谈，她也不会对烛燎有过多的感情。
但是对烛燎没有过多的感情，似乎也不是处理好她和烛燎之间自己都没有办法理清楚的未来。
所以她不仅对烛燎强调，也对自己强调，只要烛燎不做错事，她都会尽全力保护烛燎的。
“你是不是总是设想着我会做错事啊？”烛燎盯着宁不言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烛燎第一眼见到宁不言的时候，宁不言是带着光圈的圣人，她在落雪的陋巷里将他救了出来，那个时候的烛燎是很安心的。
但是很快，烛燎就发现了宁不言不喜欢他，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烛燎是觉得宁不言想杀了自己。
他感受到了宁不言对自己的杀心是重的。
可是每每等到他有了生命危险，也是宁不言出现救下他的。
无名村庄的时候是一次，而在自己被罚跪的时候，又是一次。
这就让烛燎有些吃不准了。为什么宁不言明明是对自己有恨意的，却偏偏还是对自己很好？
但是就在刚刚，烛燎似乎是想通了，宁不言对自己的恨意来自于未知，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等着自己犯错，甚至是犯一个大错，只要是自己犯错了，那她一定会杀了自己，没有一点点犹豫。
这本来应该是要烂在心里的话，他不应该说出来。
可是此情此景，烛燎又觉得自己不说出来，恐怕以后一辈子都不会说了，于是他看着宁不言，一字一句地就将自己心底的疑问给全部问了出来，问完了之后，自己的心里甚至还在打鼓。
怕自己猜对了，也怕自己猜错了，不知道如何与宁不言相处。
宁不言本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现在烛燎问了，那她也就答了，“你是我徒弟，我也应该尽到我作为师尊的职责，教好你。你若学好了，我自然是会一切为你着想；但是你若是犯了错，我也会第一个处罚你，甚至是杀了你的。”
这就是宁不言给自己不杀烛燎的答案。
她应该首先是个好的师尊，对烛燎有这教导之责，如果没教好，她作为师尊是要有雷霆手段来惩罚烛燎的，但是如果把烛燎教好了，那对修仙界也是有恩泽的。
烛燎听完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现在知道了宁不言心里怎么想，他大约就知道了应该怎么和宁不言相处了，即便知道宁不言或许对自己有恨意。
他从小就流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被别人捡回去之后，也是在别人的屋檐下过活，所以是要低头的。
所以烛燎从记事开始，就知道不管去哪里首先就要确定收养自己的人是谁，他们是什么脾气秉性。
然后根据不同人不同的脾气秉性，让自己确定自己应该怎么与对方相处。
只有这样察言观色，他才能活下去。
只是烛燎的运气实在不好，他不管是去哪里，都会有一些无妄之灾。那些原本愿意收养他的人，也因为这些无妄之灾所以对烛燎敬而远之。
现在，烛燎听到自己并不是很想听到的答案，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也没有那么失落，毕竟现在他知道宁不言是怎么想的了。
也知道宁不言没有那么想要自己的命，甚至如果自己向善的话，他还能得到宁不言的庇佑。
所以在烛燎看来，这世道也是好了一些的了。
在宁不言小小的破木屋中，烛燎的身体被暖黄色的烛光照着，脸上的表情是僵着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宁不言抬了抬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通过禁制去看看烛燎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停住了，只是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师尊你这个地方是有点小的，你一个人住倒也还好，日后我一起住进来了，是不是需要扩建呀？”烛燎收起自己刚刚的神色，然后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
宁不言没有想到烛燎说的竟然是这个，有些惊讶，但是却觉得没什么，所以就说道，“你既然来了我凝心峰，成了我的徒弟，只要不是坏事，在这里想做什么便可以去做什么，不用太过于小心。”
“那我如果想和师尊你学法术呢？”
“这也是可以教授的。”宁不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