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从未想过,你还能为了我这个魔头徒弟,牺牲到如此。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救我呢。”
此时的烛燎虽然还是少年人的青涩面庞,但偏偏一双眼睛确实绿莹莹的,身上还充满着煞气。
他一出现,原本枯败的识海突然就停止了枯萎,甚至还生长出一朵朵红色的妖艳的小花,一朵两朵,然后逐渐变多。
这不是少年的烛燎,而是魔头烛燎。
他是跟着宁不言一起回到前世的,只不过魔头烛燎为了能够将宁不言送回前世,几乎消耗了自己九成的灵力,跟着宁不言一起回到过去,也只能像是个可怜虫一样寄生在年轻的自己的识海深处。
如果不是那团黑雾,他说不定现在还在识海中沉睡呢。
不过沉睡也好,沉睡了之后才能看到现在这番景象——宁不言居然为了救自己,而消耗灵力。
更让魔头烛燎开心的是,前世自己可没有额上的禁制。
“师尊,前世你没给我的东西,现在都给我了。我额上有了禁制,那我就是你的人了,以后你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让我离开同悲谷。”说着,魔头烛燎还将怀里的宁不言抱得更紧了些,像是害怕宁不言从自己的怀里逃走了一样,“我似乎从未同你说过,我是想呆在你身边的,现在我和你说了,你可要记住了,我想要呆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徒弟。”
抱着宁不言,魔头烛燎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情,他第一次见到宁不言的时候,就是正月十五的陋巷里。
别的人都嫌弃自己,总在看着自己什么时候死掉,只有宁不言出现在自己身边,把自己从雪堆里抱了起来,带回了同悲谷。
当年的宁不言是真的不苟言笑,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对于自己这个徒弟也是从没有什么好脸色,似乎他就是凝心峰上的一个累赘,多他一个让人看着心烦,少他一个是最好的。
同悲谷的弟子,几乎都是孤儿,从小就流离失所,就算是被带到同悲谷来,有了一个家,那也容易被惊到,他们总在察言观色,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们警觉。
所以前世的烛燎在同悲谷之中,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他十分突兀地成了宁不言的徒弟,但大家却也都知道宁不言其实并不喜欢烛燎,所以任由烛燎像是野草一样,在凝心峰上生活。有些弟子是很嫉妒烛燎的,尤其是易修。
易修嫉妒烛燎能成为宁不言唯一的弟子,嫉妒烛燎的名字都是宁不言给的。
这些都是易修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全被一个陌生人得到了。
所以前世的易修,一直在欺负烛燎,甚至在门派试炼的时候,知晓了烛燎的半妖身份,并以此来威胁烛燎,让他自己在门派试炼中自杀。
当时的烛燎真的害怕宁不言知道自己半妖的身份,会厌恶自己,真的就听从易修的话,在牢山之中跳崖了。
只是他没有死在牢山之中,而是在牢山深处遇到了那团黑雾,黑雾想要吞噬烛燎的身体,借助烛燎的身体离开牢山,可是那团黑雾却成了烛燎的养分,让烛燎直接入魔。
起初烛燎还能控制黑雾,但是带着受伤的身体离开牢山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同悲谷,他想着应当是同悲谷的结界起了作用,排斥了他身上黑雾的气息,但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半妖的身份已经被易修所发现,如果自己出现在宁不言的面前,或许就会被宁不言当成妖怪给诛杀了。
他不想被宁不言所杀,更不想让宁不言知道自己的半妖身份,于是就远离了同悲谷。
但是因为在同悲谷有过修仙的经历,所以这里回到人间他也觉得人间大不一样,他能够精准地在人群之中,分辨出人和妖的区别,并且通过自己的半妖身份打入其中。
很快烛燎就发现,有些妖并不是生活在人群之中,而是自己找了个地盘占山为王,而他有修仙和黑雾的加持,很快就成了妖群之中,最出色的半妖,然后他慢慢地开始成立妖盟。
妖盟成立之初,烛燎只是想借用自己的身份来庇佑更多的妖和半妖,慢慢地妖盟开始壮大,然后吸引到了刀剑宗宗主罗织的注意。
罗织居然主动找到烛燎称自己想找烛燎要几个妖怪来作为炉鼎。
当时的烛燎觉得不对劲,先是假意答应了罗织,他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将自己和其他妖怪一起送给了罗织,想要看看罗织究竟想要做什么,结果去了刀剑宗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个让他胆寒的事情,他亲眼看到罗织将妖怪的血放干,然后将这些妖怪全部做成炉鼎,用来炼制黑雾。
前世的烛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掀了刀剑宗。
他撞破了罗织的秘密,罗织自然不想放过他,于是他成魔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成了整个修仙界要诛杀的对象。
但是他可是魔,一个魔头怎么会害怕那些修仙者对自己的攻击?
所以当时只要是有冒犯他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但也只是如此而已。直到后来,在不断地对峙中,烛燎突然之间就知道了罗织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妖怪,他是要用黑雾锻造武器,而整个修仙界最好的原料不是那些黑雾,而是宁不言。
而宁不言就在这个时候,被送到刀剑宗了。
烛燎在门派试炼当中,就是为了不让宁不言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选择落入悬崖之后再入魔的,现在听到宁不言有危险,他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然后就直接杀到了刀剑宗,在刀剑宗里他看到了自己平生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是苏不知把宁不言放入炉鼎,准备炼化宁不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烛燎才知道宁不言也不是人,而是妖。
只是她的原身是从天外而来,又经历了一次炼化和滋养,这才成了人。
可成了人的宁不言更是做法器的最好原料,所以她就成了罗织的目标。
而罗织找烛燎要妖怪,也是为了炼化宁不言而做准备用的。
烛燎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要杀死宁不言的一环,更没有想到宁不言身上一点妖物的气息都没有,居然会是一个妖怪。
她可是整个修仙界都知道的最有天赋的炼器人,她即便是在同悲谷这样的深山之中,也是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是人人喊打的妖怪?
所以为了宁不言的身份不暴露,烛燎居然疯了,他居然想要用自己的半妖魔物的身份,去保护宁不言免受伤害,但最终这样的诉求终究还是没有实现——整个修仙界,甚至是同悲谷的所有弟子,都知道宁不言是炼器的上好材料。
甚至还有传言说,想要杀死烛燎这样的魔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宁不言,将宁不言锻造成法器,收了烛燎。
烛燎听到这样的传言之后,几乎是气疯了。
他从被宁不言从雪地里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是敬爱宁不言的,他把宁不言当做自己的神明在敬仰。
为了自己的神明,他不愿让自己的半妖身份暴露,更不愿意让宁不言知道这世上太多的不堪。
所以他开始决定报复,他以与修仙界对立的魔头身份,杀到了同悲谷,看着自己往日的师兄弟们,他一刻也没有犹豫,他对他们下手狠戾,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但到了最后,烛燎也没有保住宁不言。
因为在最后烛燎当着宁不言的面,杀了同悲谷大多数人的时候,宁不言也站在他的对立面。
烛燎是魔,他越是杀人,力量就越大,而宁不言还是一个人,她始终也不是魔物的对手,所以即便烛燎没有对宁不言下死手,宁不言也不敌烛燎,死在了烛燎的手中。
自此,烛燎就呆在了同悲谷,把空无一人的同悲谷当成自己的疗养之地,看着天地间还能不能找到宁不言的一点点气息。
再后来,他就想到了一个邪性的办法,用人的鲜血将宁不言的魂魄聚集,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让宁不言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聚集起一点宁不言的魂魄,烛燎又觉得怨恨宁不言,他十分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宁不言那么好,但是宁不言却一点都没有感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连让她驻足欣赏的资格都没有,她的一切想法好像都是别人说什么,那就可以是什么一样。
他很怨恨宁不言,却又知道宁不言怕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怨恨。
他想和宁不言亲近,却也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宁不言都不愿与人亲近。
所以将宁不言的所有魂魄都聚集起来之后,他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要将宁不言送道现在来,他要看看有了前世记忆的宁不言会怎么对自己。
结果……
“师尊,你果然不会杀了我,好在我也没有想过你有杀了我这一条路,否则的话没有我的保护,你如何安然过去这一生呢?”
说着,烛燎就将自己的额头靠近宁不言,将刚刚宁不言给自己的灵力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