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流光划破血色苍穹,狼狈不堪地朝着云州城的方向坠落。
那是一名身披蓑衣的老者,背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年轻人。
城墙之上,范立凭虚而立,嘴角噙着一抹淡漠的弧度。
“来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放箭。”
一声令下,一道灌注了磅礴灵力的箭矢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精准地拦在了老者的必经之路上。
箭矢悬停于空,嗡鸣不止,散发出的凛冽杀机让老者不得不停下身形,缓缓落在了城墙之外。
胡宗宪将背上的万历太子放下,抬头看向那高耸的城墙。
当他看清墙头之上那迎风招展的“晋”字王旗时,一颗苍老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最坏的预想,成了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不进城?”万历太子靠在胡宗宪身上,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待在城外,追兵来了,谁来护我?”
“云州……陷落了。”胡宗宪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苦涩。
“不可能!”
万历太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嘶吼起来。
“本宫亲率四十万大军鏖战!怎么可能还有敌军能拿下云州?”
胡宗宪悲哀地摇了摇头。
“殿下,那封您截获的信……”
“闭嘴!”
万历状若疯癫地尖叫。
“闭嘴!闭嘴!闭嘴!”
“胡宗宪,你什么意思?是你守城不力!如今竟敢反过来怪罪本宫?是你丢了云州!与本宫何干!”
胡宗宪沉默了。
他是大明的臣,是朱家的奴。
君辱臣死,君有过,臣亦不可辩。
万历太子伤势太重,连头都抬不起来,自然也看不清城墙上站着的是谁。
“谁……究竟是谁,夺了我的云州?”
胡宗宪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身影上。
男子俊美如玉,气度雍容。
女子绝色清冷,宛若雪莲。
是他们。
胡宗宪瞬间认出了那对自称北上贩卖皮货的“商贾夫妇”。
“好手段……”
他低声喃喃,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凉。
他已经猜到了范立的身份。
坐山观虎斗。
不费一兵一卒,鲸吞云州。
这位大楚晋公,当真名不虚传。
胡宗宪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年轻人了。
范立有太多次机会可以插手。
万历与盟军鏖战时,他可以作为奇兵突入,加速万历的败亡。
他没有。
自己率军出城救援时,他可以设下埋伏,将自己那五万疲兵尽数吞掉。
他也没有。
他偏偏选了最省力,也最诛心的一种。
不损一兵一卒,夺城。
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大明强盛千年,四夷积弱。如今,竟被一个所谓的弱国,兵不血刃地夺走了一座雄关。
这是何等的讽刺!
“胡宗宪!告诉本宫!城墙上的人是谁!”万历还在不甘地嘶吼。
“哟,这不是万历太子殿下吗?”
不等胡宗宪回答,一个带着几分戏谑与玩味的声音,从城墙上轻飘飘地传了下来。
“瞧这模样,可真是狼狈啊。”
万历太子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坠冰窟。
是范立!
皇家的尊严,太子的骄傲,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以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去面对这个曾被自己追杀得上天无路的大敌。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胡宗宪!范立修为低微,绝非你的对手!本宫命你,立刻攻城!夺回云州!只要你提着范立的头来见我,你失城之罪,本宫既往不咎!”
“恕难从命。”胡宗宪的声音苦涩到了极点。
“为什么?”万历怒吼,“你怕了?你要叛国吗?胡宗宪,我大明待你不薄!你敢……”
“臣,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但是……”
胡宗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地盯着范立身边那个清冷的女子,韩月。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足以斩灭星辰的恐怖剑意。
“范立的身边,跟着一位净音天国的大乘境圣主。”
万历太子的嘶吼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一具尸体,连呼吸都微弱了下去。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云梦山一役后,自己与范立已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如今对方身边有大乘境大能庇护,自己焉有活路?
可是……
净音天国那些女人,当初不是还与自己合谋,要一同剿杀范立吗?
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范立的盟友?
净音天国,或者说大慈王朝……这群世上最不可信的盟友!
“万历!”城墙上,范立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韩月:“???”
万历:“???”
就连胡宗宪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错愕。
“范立,你什么意思?你肯放我走?”
万历仔细咀嚼着范立的话,发现对方似乎对钱的兴趣,远大于复仇。
如果……如果自己付出的代价足够大,范立真的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他挣扎着抬起头。
“你想要什么?开个价!本宫什么都答应你!”
他终于说出了范立想听的话。
范立笑了,那笑容里满是玩味。
“我要……”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万历,落在了那位须发皆白、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老将身上。
“胡宗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