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以北,千里无人烟的苦寒荒原。
夜,无月,寒风如刀。
十万黑龙卫,如同一条潜行于黑暗中的巨蟒,悄无声息地向东蜿蜒。
没有火把,没有喧哗,只有甲叶在风中偶尔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以及整齐划一、踏在冻土上的沉闷脚步。
夜视,是黑龙卫最基础的生存技能。
当天下诸侯还在痴迷于功法境界与斗法神通时,范立早已为他的军队点上了完全不同的技能树。
耐寒、耐热、抗毒、潜行、匿踪……
这些看似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在此刻,在这场瞒天过海的惊天豪赌中,展现出了它真正的价值。
十万修士大军,一夜奔袭数百里,竟未曾点起一星烟火。
天色将明。
“安营,隐蔽。”
范立的命令简洁而冰冷,迅速传遍全军。
斥候如鬼魅般散向四方,封锁百里方圆,任何风吹草动,都将在第一时间被扼杀。
白日休整,黑夜行军。
他要让这十万大军,成为一把真正悬于敌人头顶,却又无人能看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临时搭建的帅帐内,范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躺椅,惬意地躺了下去,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敌境,而是在自家后院。
“再有一夜,便可兵临云州城北。”
他闭着眼,脑中却飞速推演着。
“诸葛亮、周瑜、郭嘉……这三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把万历太子折腾得够呛了吧。”
“四十五万大明守军,一座坚城,想强攻是痴人说梦。”
“他们会用什么计策呢?”
范立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甚至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三位名垂青史的谋主,会如何撬开云州这颗硬核桃。
“把云州沙盘抬进来。”
砰!
赵铁牛将一个重达数百斤的巨大沙盘重重顿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是一个按十万比一的比例,完美复刻了云州城及其周边地形的精致模型,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
“夯货,轻点!”范立眼皮都没抬,“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
这沙盘的工艺倒是其次,真正价值连城的是其中蕴含的精准地理情报。
一模一样的三份,被范氏商会以一千万灵石的“友情价”,分别卖给了汉、魏、吴三国。
童叟无欺,但绝无售后。
坏了?可以,原价再买一个。
真正的商人,要么垄断,要么掌握核心科技。范氏商会,两者皆有。
赵铁牛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主公放心,这玩意儿比您可结实多了,摔不坏。”
范立被他噎得一滞,失笑道:“行,你厉害。那你给本公说说,如果你是诸葛亮,面对这龟缩在城里的四十五万大军,你该怎么打?”
他只是随口一问,目光已经落在了沙盘之上。
云州城,北拒蛮荒,南通大明腹地,补给线源源不断,根本不存在被围死的可能。
只要胡宗宪坚守不出,盟军耗到最后,只能无奈退兵。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胡宗宪……”
范立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前世史书中,这位可是能与于谦并列的国之柱石,其能力毋庸置疑。
以守为攻,拖垮联军,这种万无一失的策略,他不可能想不到。
范立不禁苦笑。
“千里奔袭,可别白跑一趟啊……罢了,就算无功而返,能见见这位历史名人,也不算亏。”
他正这般自语,一道清冷中带着三分惊疑,七分幽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天空飘落。
“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北大荒,就是为了见一个男人?”
范立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一道青色身影悬于帅帐之上,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青衣束发,面容清丽,英气与媚态在她身上完美交融。
是韩月!
范立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韩……韩月剑圣主,好久不见。”
“真是……巧了。”
巧你奶奶个腿儿!他心中疯狂咆哮。
半个月的极限潜行,躲过了天下人的耳目,结果还是被这个疯女人给逮住了!
大乘境四层的大能,黑龙卫的斥候就算把眼睛瞪瞎了也发现不了她啊!
“是啊,真巧。”
韩月缓缓降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轻轻咬住了下唇,白皙的脸颊上,竟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
她忽然转过身,当着范立的面,伸手解下了束发的青色布带。
一头如瀑的青丝瞬间倾泻而下,在寒风中舞动。
她信手将长发重新束成一个高挑的马尾,那股逼人的英气淡去几分,添上了一抹令人心惊动魄的女人味。
她转回头,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委屈与质问。
“我以为……你是来寻我的。”
范立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虎狼之词?
她想干什么?千里送人头吗?自己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跟她玩过家家的!
这个女人,大慈王朝的剑圣,项冲名义上的养母,不好好在皇宫里待着,跑到这鬼地方来做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韩月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固执,“你堂堂大楚晋公,纡尊降贵,亲率十万大军来这荒芜之地。”
她的目光在范立身上扫过,仿佛要将他看穿。
“是哪个狐媚子,把你勾来的?”
范立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为色所迷的昏君吗?你看不见我身后这十万大军?这是来郊游的吗?
“我……这个……”
他语无伦次,眼角余光瞥见一旁还在发愣的赵铁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赵铁牛!你个蠢货!没看到贵客临门吗?还不快去备酒备菜!再把赵大、赵二、赵三他们都给本公叫来陪客!”
他真正想喊的是:“全军集结!护驾!”
但这几个字,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听到“贵客”二字,韩月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笑靥如花。
“你……忘了我的规矩吗?”
她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带着一丝嗔意。
“有你陪着,就够了。旁的人,太吵。”
她甚至还对着赵铁牛,颇具女主人风范地挥了挥手。
“酒菜送来便可,不必在此打扰。”
赵铁牛看看范立,又看看笑意盈盈的韩月,巨大的脑袋重重一点,瓮声瓮气地应道:
“好嘞!主公,您和主母喝酒,俺们不打扰!”
话音落下,整个帅帐的空气,瞬间凝固。
范立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
他看到,对面的韩月,先是一愣,随即,那张绝美的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却又无比危险的笑容。
完了。
范立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个憨货……还有这个疯女人……
我瞒天过海的惊天大计,怕是要彻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