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弦月挂在当空,皎皎月光如水银流淌。漫天的星斗闪烁,点缀着漆黑的天幕。不过与眼前人间的灯火璀璨、宛如白昼相比,明月与星辉都要逊色了。
小病新愈的青谖如重获新生一般神清气爽,脸庞虽比以前清瘦些,个子却出挑了许多。
闷了这几日,好不容易趁姥姥、雀婶去参加昆仑酒宴,可以独自下山游玩,青谖一颗雀跃飞扬的心早已按耐不住。
从市集东头开始,青谖一路边吃边看,街上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吆喝声、叫卖声、说话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如潮涌,让人宛若置身梦境。
久居山林清静惯了的青谖,兴奋地一个劲儿地往人堆里扎,左看看右看看,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样样都好,爱都爱不过来了。两只手上拿着炸糕、肉串、油饼、冰糖葫芦等各色小吃美食,吃得满嘴油光。
见路上许多人都戴着面具,青谖便也好奇地买了个鬼脸青面具戴上。再往前走快到尽头了,一股浓郁的焦臭味迎面扑来,青谖想起来这是油炸臭豆腐的味道,顿时嘴馋起来,忙跑到摊位面前说道:“老板,我要一份臭豆腐。”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剩下最后一份被这位公子买走了。”
青谖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人身姿挺拔,一袭蓝白色长袍,绾发束冠,脸上戴着一个笑面佛面具,手上拿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热乎乎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臭豆腐。
青谖在面具后面咽了咽口水,说道:“老板,我出双倍价钱,卖给我吧。”
“对不住了,姑娘,先来后到,您出再高价也不成,明个赶早吧。”
“可我明天就不在这儿了。算了,怪我没口福。”青谖无奈地嘟囔着准备离开,突然那个笑面佛说道:“看样子这位姑娘是真心想吃,也算是与在下臭味相投。如不嫌弃,你我二人分而食之,如何?”
“好啊,好啊,不嫌弃,不嫌弃。”说着青谖就要动手去抓。
那人笑着让了下,说道:“姑娘仔细烫了手,臭豆腐虽为小食,吃起来也有些讲究,需配上醉仙楼的秘制蘸酱,那才叫一绝。”
青谖听了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个吃法倒新鲜,不知那醉仙楼在哪儿?”
“就在前边,在下愿为姑娘领路。”
青谖想了想,觉得反正闲来无事,去就去吧,于是说道:“那就有劳了。”
“荣幸之至,姑娘这边请。”于是青谖便乐颠乐颠地跟着去了。
到了醉仙楼,店小二眼尖瞧见了那位公子腰间佩戴的玉佩,便知是常来的齐府大公子,殷勤地道了声:“齐公子里边请。”
公子随手赏了块银子,和青谖坐下后,命小二将臭豆腐重新摆盘,先上一盘秘制香辣酱,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一壶酒。
公子用筷子夹起一块臭豆腐蘸了蘸,送到了青谖的碗里,说道:“姑娘你先请吧。”
青谖道了声谢,随手将面具一摘,张开嘴咬了一大口,咀嚼了几下,满足地说道:“好吃,简直是人间绝味!”
公子注目着青谖的一举一动,想不到在那张丑陋的青脸鬼面具后面,竟然是一位如此貌美出尘的绝世佳人,心中不免微微一怔。
但是看她吃起东西来随性、冒失的样子,又不像是大家闺秀,公子便好奇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我叫青谖,就住这附近的山上。”青谖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边吃边说道:“你也快吃啊!”
公子心想果然是个山野丫头,倒是比平常所见的女子有些趣味。接着,公子便也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冷时如孤松清泉,笑时便如清风朗月。
青谖看了公子一眼,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人间也有人长得如此端正俊逸。
“你长得不赖嘛,算得上是神仙相貌,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青谖姑娘夸奖,在下姓齐名殷。”
“齐殷”,青谖嘴里默念了一遍,说道:“我记住了。”
齐殷给青谖斟了一杯酒,说道:“青谖姑娘想必是头一次来我们乌洵县吧?来,尝一尝这里有名的醉仙酒,在下先敬姑娘一杯。”
“醉仙酒?连神仙也能醉倒?那我倒是要尝一尝。”说完,青谖仰头将一杯酒喝光了,只觉得此酒绵柔甘烈,与姥姥平常所酿的果酒完全不同。
“姑娘好酒量。”说完,齐殷自己也一口干了。
两个人就这么就着臭豆腐和下酒菜,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不知不觉半坛子酒下去了,齐殷已经有了七分醉意,青谖却越喝越有精神。
齐殷见青谖好雅兴,便也高兴地杯不离手,一杯又一杯地尽兴而饮,可最后还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完全醉倒了。
青谖拍了拍他,说道:“这就倒下了?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这么不中用。”齐殷早已烂醉如泥,毫无反应。
青谖又喝了一杯,叹了口气,心想一个人喝酒怪闷的。哎,对了,我渡一口仙气给他不就行了?
于是青谖站起来,走到齐殷面前,一手托起他的脸,一手捏住他的嘴,然后轻轻地呵出了一口气。
仙气被齐殷吸进体内,臭豆腐的酸臭与酒气呛得他猛地咳嗽了一声,睁开眼来一看,青谖的脸凑在他面前,一手抬着他的下巴,一手捏着他的嘴,只好撅着嘴说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趁我酒醉非礼我吧?”
青谖重重地松了手,说道:“不知好歹!我是看你死没死。醒了吧,来,咱们继续喝酒!”说着便给齐殷倒酒,可酒坛已空,一滴酒都不剩了。
“小二,再来一坛酒!”
“且慢。”齐殷用扇子拦道,“今日已喝尽兴,贪杯豪饮反倒无趣。姑娘咱们改日再叙,如何?”
“那不成,你喝尽兴了,我还没呢。小二,上酒!”
酒上来后,青谖干脆提起酒坛子,扬起脖子张开嘴,咕噜咕噜没一会儿把酒喝个精光,接着把酒坛往桌上一放,打了个饱嗝,说道:“这才叫尽兴嘛!”
店里的客人都看呆了,直到齐殷带头这才纷纷鼓起掌来。
“想不到青谖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在下佩服,佩服。”
青谖笑嘻嘻地说道:“不敢,不敢,本仙......本姑娘今个献丑了。”
接着齐殷命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待用茶漱完口后,齐殷照例道一句记在账上,便和青谖离开了。
出了酒楼,街上依然灯火如昼,市集上虽然依然热闹,商贩游人却已少了大半。
此时店小二牵过马车来,车夫下来说道:“给少爷请安,快请上车吧,再晚老爷该着急了。”
齐殷抬了抬手,转而对青谖说道:“今日有幸与青谖姑娘一遇,是我齐某人三生有幸。天色已晚,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可否让在下送姑娘一程?”
“不用,不用,我到家很快的。”
“真的不用?”
“你还真是婆婆妈妈的,快点上车吧。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哦,对了,这个给你。”青谖说着从随身的香袋里拿出一株谖草递给齐殷,说道:“今个多谢你请我吃东西喝酒,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株谖草就当是谢礼,送给你吧。”
齐殷接过谖草,只见它的草叶鲜嫩碧绿,泛着生机的光泽,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正想称赞,再一抬头,青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