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西南边陲,有一仙山,名曰霍山。高耸入云,山上多草木鸟兽,经年仙雾缭绕,不为外人所知。
日已过午,伴随着一阵清风,一位白衣仙子从空中翩然而至,眉目晶莹,嘴角含笑,衣带飘飘,貌美体娇,世所罕见。
待其落定,一灵兽随后而至。通体雪白,长耳尖嘴似狐,尾巴蓬松似小伞。
灵兽用脸颊蹭着仙子的脚边,双眼微眯,颇为乖顺。仙子用手轻轻地揉搓着灵兽的脑袋,显出满脸的爱怜。
一位老妇手持藤杖缓步而至,微喘中带着薄嗔,说道:“每日巡山都是这等顽皮,我这把老骨头是跑不动了。”
仙子听了忙上前搀扶,说道:“姥姥,您别胡说。您是这霍山山神,与石同岁,与山同寿,您且活着呢。”
山神笑道:“老了,算来我已一千八百多岁,早该与山同寂,强撑至今,不过是放不下你。”
“姥姥,青谖在这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您可千万不能丢下我。”青谖说着将头挨近姥姥,此时灵兽突然双耳一立,腾空而跃,奔至四五米外,将地上一只鸟儿用嘴叼起,放至青谖脚下。
只见是一只灰黑色的鸟儿,大概是不辨结界,一头撞倒在地,此时正扑棱着翅膀痛苦挣扎。
青谖蹲在地上,观察了几眼,问道:“姥姥,这是只什么鸟儿,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姥姥瞧上一眼,说道:“这是山下凡人所饲养的鸿雁,可以千里传书,你瞧,它腿上还绑着竹筒呢。”说着,姥姥从竹筒里抽出了一卷纸条。
青谖听了点点头,摸了摸鸿雁的小脑袋说道:“很疼吧?别怕,遇见本仙子算你幸运。”说完,青谖将鸟儿捧在手心,双目微闭,运转灵气,心中默想片刻,再一睁眼,鸿雁便已恢复如初,睁开了黑如点漆的圆眼睛。
青谖高兴地抿嘴一笑,问道:“姥姥,这纸条上写的什么啊?”说着便伸过来头,见上面写着:闻兄无恙弟稍安,小儿性乖亦非难。待得重返京都日,改弦更张再易天。
“姥姥,这说的什么意思啊?”
姥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原委,不便多加揣测。”
青谖听了,想了想问道:“对了,姥姥,您上次夜观天象,说什么紫微星南移,灾星隐现,恐怕天下要易主,人间有灾祸要发生,是不是真的?”
“天意难测,我也只不过是略窥一二罢了。你我只是这偏山僻岭的散仙,凡尘之事,还是别过问了吧。”
“说得是,凡间虽然热闹,但也纷扰。哪里像我们天生草木人儿,与山林为伴,与鸟兽为伍,终日无忧无虑,逍遥快活呢。”
“你真身为解忧谖草,又有腓腓排忧遣愁,但毕竟未经世事,心智未开,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我能护你天真懵懂到几时。”
“姥姥,您这是在说我傻吗?我虽年轻,也活了两百多岁了,见惯了这山上的草木枯荣、生老病死。再说了,山下人间的风土人情、传奇故事我也没少听少看,我可不傻。”
“你呀,真是傻得可爱。”说着姥姥把纸条卷了卷仍旧塞进鸿雁脚上的竹筒里。
青谖轻捧起鸿雁,飞至结界边缘,双手向天空一抛,放飞了鸿雁,还冲着它高飞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寒暑易节,春秋代序。每年春夏之交的第一个月圆之夜,青谖必犯病。
此病发作起来皮肤呈鱼鳞状,干燥起屑,瘙痒疼痛难耐,发烧体烫,心躁口渴,着实难挨。所幸此病并无性命之虞,只需安心静养,待褪去一身旧皮,七天之后新皮长出,便可痊愈。
眼下,青谖已在床上躺了三天,两只花精甜儿和蜜儿,飞至床畔轻摇罗扇,姥姥端着一个白色净瓶走来,喂青谖喝下甘露。
青谖嚷着口苦,说甘露不甜,姥姥便又命老仆雀婶拿来百花蜜,滴入甘露中,青谖方都喝了。
腓腓颇有灵性,自打青谖犯病后,便昼夜不舍地趴在青谖床榻,既不进食也不喝水,怎么撵它都不走。好在它是灵兽,一时半会儿也无碍。
姥姥坐在床头,检查了下青谖的身子,只见鱼鳞遍布全身,还泛着七彩流光。
“姥姥,你说我这是什么毛病啊?我本是山上一株谖草,为何会得这蛇蜕的毛病?我实在是想不通。”
姥姥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大概是你由草木炼化成女体的必经之法吧,只要你继续修行,平常多加调养,保证气血通畅,想必就没事了。”
“姥姥您没骗我?可我怎么老是梦见我是一条鱼,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游啊游,好不快活!姥姥,大海是什么样子?真像我梦见的那样宽广浩瀚吗?”
“是的,人间本有东南西北四大海洋,或许你前世就是海里的一条小鱼儿,也说不定呢。”
“好可惜,姥姥,那咱们离哪个海最近啊,今年过生日我想去看看海,行吗?”
“有高山处便无大海,咱们离海远着呢。”
“再远我也想去。”
“你的御风飞行练好了吗?别踩在云朵上动摇西晃的,摔下去可没人救你。”
“您都整天把我关在结界里,不让我出山,我哪能练得好。”青谖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青谖说着赶忙咳嗽了两声。
“去看海是别想了,姥姥老了,陪不了你赶那么远的路。别说话了,睡一会儿吧。”
“姥姥,不去看海也行。听说千里之外的乌洵县这几天正举办一年一度的市集盛会,四面八方的商贩都赶去那里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咱们也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消息?准是雀婶你叨咕的。”雀婶在一旁听了,伸了下舌头不敢作声。
青谖忙说道:“您别责怪雀婶,她是瞧我夜里难受得睡不着,才说起山下好玩的来哄我的。”
“也算她有心。你好生歇息吧,等你痊愈,我依你便是。”
青谖一听大喜过望,忙道:“多谢姥姥,我就知道姥姥是最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