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青谖前脚离开霍山,子翊后脚便追了上去。第一次来至凡间,对早已习惯了魔界阴暗死寂氛围的子翊来说,这里还真是热闹喧嚣得过分。
没有了盘龙墨玉的魔气牵引,在如此熙攘纷杂的人群中,想要找到青谖,绝非易事。
不过在子翊找到青谖之前,楠风便先找到了他,说魔界有难,令他即日回去。
原来魔后擅作主张给冥王施压,私自收编冥界亡灵,训练阴兵企图增强魔界势力,致使亡灵六道轮回受阻,凡间死亡与出生人口相差深远,对不上数。
不得投胎转世的亡灵鬼魂在魔界备受奴役,怨声载道,于是公然造反,闹的闹,逃的逃,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数万阴兵顿时溃不成军。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天界还未降罪之前,及早遣散阴兵交由冥王妥善管理,并将逃散的鬼魂全部追回。
兹事体大,刻不容缓,所以楠风才赶紧来通报子翊。虽然子翊说过不再管魔界之事,但关键时刻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弃魔界于不顾,况且此事还牵涉到人界和冥界。
子翊立即回到魔界,来到九郁魔殿拜见魔后。一看到魔后,子翊心里还是有些隐痛,但他暂时将与魔后的母子纠葛放到一边,单刀直入、言辞恳切地劝说了一番。
虽然训练阴兵的计划受阻,但魔后心中并无悔意,她认为冥界归属魔界管辖,如何安排亡灵是魔界分内之事,轮不到天界指手画脚。
“此事关乎人界安稳,还望母后三思。如今魔界实力尚浅,根本无力与天界抗衡,还宜韬光养晦才是。”
“儿啊,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软绵绵的性子何时能改?天帝德不配位,有违天道,天界不公,一直打压我们魔界,难道我们都要逆来顺受不成?”
魔后一直以来都蓄谋与天界为敌,所以根本不怕事情败露,只是还未正式撕破脸而已。而子翊只能从大局出发,从中斡旋,小心翼翼地和缓着天魔两界的关系,维护着魔界的安宁。
如此苦心孤诣,在魔后眼里却只是怯弱的表现,子翊心里倍感委屈。不过紧急关头,子翊无力辩解,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算儿子求您了,父尊已经不在了,就算您统一了三界,他也回不来了,还望母后放下一己执念,不要让整个魔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说着子翊连连磕头。
“别磕了,身为魔尊之后,怎可以如此姿态卑微?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提到魔尊,魔后心中一痛,便带着情绪呵斥子翊道。
子翊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魔后赶忙上前扶起他,只见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儿子从来都没有令您满意过。从小到大,母后失望的脸色,苛刻的言语,我已经见识太多。所以如果您执意一意孤行的话,就别怨儿子不孝,与母后一刀两断。”说着子翊变幻出一柄短剑,拿起自己一缕头发,作势要割。
“放肆!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处境,你本应如龙凤,翱翔于九重天之上,现在却宁愿在阴暗的魔界偷生,如此不思进取,真正辜负了本宫的一番苦心。”
“名利、权势都乃身外之物,只要自己内心清明,即便身处阴暗,也可以如墨兰一般开出花来。”
魔后听了冷哼了一声道:“我儿还真是清高。本宫知道你心有怨言,在你心里本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吧。”
见子翊沉默不语,魔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凭你的意思去做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从巨麓山苑搬回来,协助本宫打理好魔界。”
子翊想了想说道:“这有何难,儿子答应便是。”
见子翊不计前嫌,心怀魔界,魔后心有所感,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这难得的温情举动令子翊心中涌起一股温热。
接下来子翊忙下令向冥王要来了生死簿,派人对照上面一一清点名单,并随后遣送亡灵至冥界,并下令关闭魔界各个出口,全力捉拿逃逸的亡灵。
在子翊的安排之下,这场风波很快得以平息,魔界所有的亡灵全部都已遣回冥界,却唯独多出来一个,子翊接过生死簿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此人阳寿未尽,子翊便命人将她带来。
一袭沾染血迹的白衣飘然而至,死后的她被阴间使者直接押送进了魔界,还没明白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魔君,人已带到。还不赶快跪下!”一魔界小兵说道。
女子抬头看了看端坐在高处的子翊,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衣,目似寒星,面冷如霜,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凛气逼人。
“民女齐雪拜见魔君,不知魔君召见所为何事。”原来她就是齐雪死后的鬼魂。
“免礼。你可知你阳寿未尽,不该待在这里,所以本君想问问你事情原委,免得造成冤假错案。”
“我没死?”一心认为自己已死的齐雪吃惊地说道,想了想继续道:“是了,想必是谖草的功效,哥哥说过它能够起死回生,果然不虚。”
“谖草?”子翊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即站了起来,走至齐雪面前问道:“难不成你认识青谖?”
齐雪点了点头,道出了齐殷和青谖的一段奇遇以及后来被杀之事。
原来当日爷爷和齐雪被害之后,爷爷因为吃了谖草还残存着一口气,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尽力气捏紧了割破的手掌,将沿着伤口滴落的鲜血喂进了齐雪的嘴里,直至他死前最后一刻。
“小雪,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说完这句话爷爷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时齐雪已经咽了气,对爷爷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直至阴间使者找到他们,爷爷悲痛地以为自己没有救活齐雪,在齐雪的追问下,她才知道了爷爷的一番苦心。
“爷爷,您不用难过,黄泉路上我们一起作伴,就不孤单了。”
“好孩子,但愿我们爷孙俩下辈子还是一家人。”
齐雪一想到爷爷,便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弄得子翊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你别哭了,你爷爷想必已经在投胎转世的路上了,他的一世已了清,你的还得继续。”
“那我可以回到阳间吗?”齐雪擦了擦眼泪问道。
“如今你已灵肉分离,必须还魂才行,只是不知你肉身可否安好。”
“我当时死在京城的荒郊野外,只怕已凶多吉少。”
“这样吧,本君随你去阳间一趟,助你还魂。”
“真的吗?多谢魔君,齐雪感激不尽。”
“不必道谢,既然是青谖愿意赠施之人,本君便更加责无旁贷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凡与青谖牵扯上一点儿关系,子翊就变得格外上心。
回到凡间当初遇害之地,爷爷和齐雪的尸身已经不知所踪。等好不容易找到时,齐雪的尸身已经被雨水冲泡得发胀,在野狼的撕咬下变得残破不堪。
齐雪吓得叫出了声,忙躲到了子翊身后,别过脸去不忍细看,抬头问子翊道:“皮囊已损,我还回得去吗?”
子翊上前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说道:“还不算太糟,五脏六腑还在,只是皮肉受损严重一些。”
“这还不糟?手臂上的白骨都露出来了。”
“即便如此,你也得立即还魂,再迟便来不及了。”
“我不要,这个样子醒来简直生不如死。”
“魔界仟鹤邪医医术高明,他定有办法,你愿意再跟我回趟魔界吗?”
齐雪想了想点了点头,便硬着头皮回到了肉身,疼痛在一瞬间袭来,让她痛不欲生,子翊搂住了虚弱的齐雪赶紧飞往魔界。
仟鹤邪医先是给齐雪喝下还魂汤,助她三魂七魄归位,接着又给她服用了祛腐生肌散,助她肉身恢复。
连续服用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齐雪的肉身才算彻底康复,不过由于祛腐生肌散中含有一味药材名为七绝草,魔界的人服用无碍,可这凡人喝了就会性情大变,或是对前尘往事逐渐淡忘,或是灭情绝爱心性淡漠,症状不一,齐雪属于兼而有之。
不过随着七绝草药性减退,齐雪的记忆和性格会慢慢地恢复过来,具体恢复时间因人而异。
子翊本想送齐雪回人间,但失去记忆的齐雪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把子翊当作唯一可亲近的对象,所以她不愿离开魔界,只要能留在子翊身边,哪怕让她为奴为婢都愿意。
子翊只好答应暂时把齐雪留在身边,等到她恢复了记忆,再让她离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