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洗漱完毕便过来给秦将军请安,正巧爷爷也在。秦将军昨日撑了半日,今日精神越发不济,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一见齐殷来了,秦将军昏聩的眼中现出一丝闪光,朝齐殷伸长了手,齐殷赶忙上前握住,接着秦将军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便意会,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块沉香精雕古兽纹将军令牌,秦将军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将令牌递到齐殷手中,然后又拉住秦疏桐的手,交到齐殷手中,接着便像了却心事一般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齐殷一手紧握令牌,一手握着疏桐,秦将军病危之际,将他最珍贵的东西和女儿都交给了他,齐殷心里既动容,又顿觉压力倍增。
大夫诊断之后,说秦将军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疏桐便一整天都守在床榻旁。
齐殷独自在房中破天荒地看起兵法来,以前他对这些打打杀杀、计谋策略实在是没兴趣,今个硬着头皮看下去,慢慢地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正入神呢,见疏桐回来了。
“看书累了吧,给爹爹熬的参汤他喝不下,还是你喝了吧。”
“多谢娘子,你照顾岳丈大人一天也辛苦了,你要不也来点儿?”
“我不喝,你喝吧。”疏桐说着将参汤送到齐殷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光,接着齐殷又像昨天一样喝完就晕倒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齐殷醒来发现自己又和疏桐躺在一起,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便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看了看疏桐,发现她虽双目合闭,但眼皮却在微微抖动,原来她是在装睡。齐殷心中一阵气愤,便想试她一试。
于是齐殷慢慢俯**子,不断逼近疏桐,疏桐终于撑不住,忙睁开眼坐了起来,顺势推开了齐殷。
“你在躲我?”
“什么呀,我刚睡醒就看见你大眼珠子离我那么近,吓了我一跳。”
“你在参汤里下了药?”
“是呀。”
“什么?你到底给我下的什么药?”
“就放了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夜交藤这些啊,最能养神安眠了,以前爹爹经常喝的,有什么问题吗?”
齐殷听了不知疏桐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装傻,一时间有些恍惚,难以辨析。
疏桐见齐殷已经起了疑心,忙起身穿衣,说了句“我先去看看爹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见疏桐态度躲闪,齐殷更加肯定事有蹊跷,趁房间无人之时,把房间整个搜索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到了晚上,听见疏桐回来的脚步声,齐殷忙脱掉靴子、外衣,钻进了被子里。疏桐没想到齐殷来了这一招,便有些慌了神,试着喊了齐殷几声,都没反应。
疏桐想了想,便拿出针线在灯下绣起了花,这一绣就到夜深,直到婆子过来催促歇息才熄了灯。
齐殷一直躺在床上装睡,中间差点儿真的睡着,为了逼真还打起了呼噜。
疏桐以为齐殷已经睡熟,只好硬着头皮睡下了,远远地背着齐殷。谁知齐殷突然一个翻身将疏桐压在了身下,疏桐吓得“啊”了一声,忙使劲要推开齐殷。
“你干什么?你刚是在装睡?”
“你说我干什么?前两次我都迷迷糊糊的,这次我可清醒得很呢。”说着齐殷使劲扣住了疏桐的双手。
疏桐奋力挣扎不过,眼角流下了泪水,透过微微的月光,齐殷看见她一脸幽怨地说道:“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事已至此证明了齐殷的猜想不错,他放开疏桐,起身说道:“你如果心里不愿意或是有什么苦衷,尽管说出来,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疏桐听了满脸泪痕地跪倒在齐殷面前,说道:“求求你成全我们。”
“你们?”
“我和我表哥,我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彼此钟情,原以为可以双宿双栖,没想到爹爹却让我嫁给你。我知道父命难违,可我们已经私定了终身,今生我非他不嫁,所以这几日才不得不给你下了迷药,还望公子恕罪。”
“你先起来。说老实话,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反倒轻松了。既然你已与表哥心意相通,没必要因为我抱憾终身,况且我生死未卜,与其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不如和表哥过安稳日子。我答应你,等适当的时机,我会放你们走的。”
没想到齐殷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疏桐说道:“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公子磊落坦诚,堪称君子,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人。”
齐殷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踏实睡了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那只好委屈你了。”疏桐侧身歪向一边,隔着帐幔看了一眼齐殷的身影,终于放下戒心睡了一次好觉。
开诚布公之后,齐殷和疏桐就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说话也带着笑意,看在别人眼里,更加和
睦恩爱了。
这天夜里,苦撑了好几天的秦将军,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结束了他的戎马一生。棺材、寿衣等等秦府早已预备下,丧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疏桐哭得如泪人一般,齐殷感念秦将军的恩情与隐忍,也跟着哭了一场。
丧礼的第二天,在前线与邻国打了小半年仗的骠骑将军韩紫苍,在获胜的当晚便独自骑着白马奔驰了三天三夜,带着满身的伤和疲倦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可还是没能赶上看秦将军最后一眼。
经历丧子之痛后,秦将军便将外甥韩紫苍留在了秦府,当作半个儿子养,教他读书习武,他长大后便入了军营,一步步立了战功,当上了骠骑将军。
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韩紫苍,自然与秦疏桐关系亲近。小时候两小无猜,随着年岁渐长便对彼此动了儿女私情,私下里约定起终身大事来。
原本韩紫苍是想打了胜仗回来,便向秦将军提亲的,谁成想等他一回来疏桐已嫁作人妇,而且秦将军还把将军令牌交给了齐殷。
韩紫苍心里一方面对秦将军的死心痛不已,一方面也不免心生抱怨。自己在战场拼命厮杀,到头来却是人权两空,齐殷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反而什么都没做,一切都唾手可得,韩紫苍心里一时间愤愤难平。
在丧礼进行过程中,韩紫苍眼睛始终盯着齐殷和疏桐,只要一看见两人有揽肩、搀手、拭泪等亲密举止,心里便翻江倒海、妒火中烧。
到了晚上,趁着空档,疏桐叫过齐殷和韩紫苍,准备把事情真相说清楚,谁知韩紫苍一见到齐殷,便掏出长剑指着他的脖子,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表哥,你疯了?”疏桐说着用身子护在齐殷面前。
韩紫苍见状情形,怒道:“你居然护着他?”接着冷笑了一声,说道:“也是,如今你们是夫妻了,你自然是要护着他的,我才是外人。”说着韩紫苍收起了剑,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疏桐叫住了紫苍,接着说道:“不可对恩人无礼。”
“什么?恩人?”
接下来疏桐便将齐殷的身份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没想到秦将军一生战功显赫,背后却有如此隐忍心酸之事,他步步为营、戎马一生,原来都是为了给齐殷复位做铺垫,韩紫苍真是又惊又叹。
再看齐殷,仪表堂堂,举止风流,行事磊落,似有帝王之气,便不禁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疏桐接着对韩紫苍说道:“爹爹临终前还交待了,让你务必辅佐殿下,助他早日登上皇位。”
“不,不,等丧礼结束,你便和紫苍兄离开,好生过你们的日子去吧。”
“这是爹爹的临终嘱咐,我们必须照做,表哥你说是不是?”
“如今你手中握有令牌,只要我还在军营一日,便受殿下调遣一日。末将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说着紫苍便单膝向齐殷跪下,齐殷赶忙扶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