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难以置信地转身，门边果然是那个清俊颀长的身影。
“凌夫人，别来无恙？”他逆光走进屋里，脸上挂着温淡笑意。
宁悠然莞尔，他不是在学士阁任职吗，怎么也到大理寺来了？
“这位是新任的监管司少卿，”王之垣向宁悠然介绍起来，“你二人之后便负责监管司一应案件。”
自己与他居然成了同僚？宁悠然大大方方行礼，“程少卿，还请多多指教。”
见她一身利落官服，脸上洋溢着之前红妆时不曾见过的英气，程留只觉得室中都是光芒。
二人回到监管司，程留向宁悠然说起二人的职责。
她这才渐渐明白，这里负责的是京中乃至整个大徵的重案要案。
而程留就是他的直接领导，二人上头还有一个监管司卿。
看着案库中一排排的柜架，程留脸色稍正，“监管司并不轻松，你可要有个准备才好，每日有新案不说，还有不少陈年旧案也等着咱们去处理。”
宁悠然点点头。
出来职场打拼，哪有轻松可言？这一点她在前世就已经明白。
“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开始吧，”宁悠然眼中明光灼灼，“我可能还会有不少疑问，还望程少卿不要嫌烦才好。”
程留抱起一沓卷宗，忽而侧过头，“你能不能直呼我姓名？”
宁悠然怔了怔，笑着点点头。
程留先教她如何收纳登记卷宗，凡事只说一遍她便能记住，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将几日的卷宗都整理完毕。
程留十分赞赏，正要夸她两句，忽然听见外面传进一阵喧闹吵嚷声，二人放下手中活计出屋查看。
寺里众人似乎正在议论什么，见二人出来，脸色都不大对劲。
宁悠然微微眯眸，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忽而一个同僚慌张跑进来，“哎呀，外头那些人闹着要进来呢，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之垣已经从后堂出来，目光在宁悠然身上停留一瞬，有些无奈地出去查看。
宁悠然心下肯定，外头的事情肯定与自己有关，她脸色微沉也要跟着往外走，却被程留拦了下来。
“我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形，你回房中等我回来不迟。”
宁悠然垂眸片刻，点点头。
回屋之后，她径直走到窗边。
此处正好可以看到外头的情形，只见一众百姓已经将应付的官员团团围住。
“历朝历代也不曾听过女子可以出来做官，这般与男人同处一室，要不要脸！”
“你们放任她在此，日后京中的女子都要这般鬼混，如何是好？！”
“将她赶回去，不然我们日日都来抗议，看大人能撑到几时！”
那些人口气轻狂低俗，句句都说地十分不堪。
根本不像就事论事，而像是冲着她本人来的，这不能不令宁悠然多想几分。
而且，大理寺是何等庄严重地，一般的百姓又怎么敢跑来这里生事。
若说他们背后无人指使，真是鬼都不信！
王之垣在门后听着这些，脸色也十分难看，朝身边吩咐一声，“备车，我进宫一趟。”
程留在他身后，也将事态看得一清二楚，眼下他要进宫必然是往尚书房禀报，他立刻上前两步，“大人且慢。”
王之垣皱眉看着他，“少卿有什么事？”
“大人，此时进宫恐怕不妥，”程留不急不缓开口，“圣上新封女官不久，难免会有非议，可圣意已决又怎会希望半途而废？”
王之垣眯眸顿住脚步，眼中似乎有些思索。
他虽然不想让宁悠然再给大理寺带来非议，却也不得不承认程留的话有道理。
皇帝既然开了先河，又怎么会轻易废除新政？
“而且据下官观察，宁悠然并非无能之人，大人是不是可以给此事一个缓和的机会？”程留继而恳切劝说。
王之垣眉关紧锁，思忖一番，点点头，“那便依你所说，再看几日吧。”
“多谢大人！”
程留回到监管司时，宁悠然正在认真誊写卷宗结语，似乎对外面的血雨腥风并不在意。
“他们确是冲着我来的，对吗？”她抬起头，眸子晶亮明澈。
程留微微垂眸，点了点头，“不过王大人已经决定先不理会这些人，你只管好好做事就是，其余的不必理会。”
宁悠然心中清楚，王之垣今日一见自己便是一副苦相，又怎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留在此处，其中定然少不得程留替自己说话。
“谢谢你，”宁悠然诚恳地说了一句，眼中眸光越发坚毅，“放心吧，我绝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这些人越是打压反对，她便越要抗争，越要做得出色！
一连两三日，那些百姓都在大理寺外喧闹，闹得整个大理寺的官员们都颇有非议。
但是寺中这些人，也不乏宁悠然的支持者。
一时间大理寺内分作两派，也为了此事争论不休。
宁悠然与程留每日顶着异样的目光，却十分默契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关注自己手中的案件，几日下来竟然漂亮地办了好几个案子。
王之垣看着送来的卷宗，心中隐约有些叹服。
这个女子虽然非议缠身，可公务却做地无可挑剔，即便是寺中一些男子也要自叹不如。
与此同时，萃熹宫中，马贵妃与马尔泰也正为了此事暗暗谋划。
“大理寺外那些人，暂时不要撤去，”马贵妃唇角微勾，“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维护那个女人到什么时候！”
马尔泰脸上也颇有得色，点点头，“这事还可以再闹大些，好让圣上明白，女官一事必须废止！”
闻言，马贵妃面色却忽然有些阴沉，想要废止女官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那日在殿上，皇帝从未那般坚定地否决自己，似乎一心想要成全宁悠然。
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朝政考虑，其中定然还夹杂着些许私心。
“你在前朝也该多提防些才是，”她眸光有些泛冷，“女官一事，只怕不只那女人一人谋划，凌清宴、甚至太子都有可能参与谋划！”
马尔泰脸色跟着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