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殿前，已经集结了数十名御前亲卫，令谢容与安心不少。
这些人并非马尔泰的亲信，而是凌清宴为皇帝精挑细选的御前侍卫，此刻想必也是奉凌清宴之命在殿前守卫。
御前伺候的刘公公在殿前焦急徘徊，一见谢容与阔步而来，立刻上前迎候，“太子殿下，快随老奴进去吧，圣上正要见您呢！”
谢容与点点头，朝宁悠然低声一句，“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旁，不必害怕。”
宁悠然坦然应承，随他一起入了内殿。
床前，马贵妃端着一个瓷碗，亲自在前伺候，面上一片欣喜之色，颊边的泪珠更是将她的担忧衬得逼真动人。
“圣上可算是醒了，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臣妾是如何熬过来的……”马贵妃有意无意地挡在皇帝跟前，娇怯地抬手拭泪。
“父皇，儿臣来迟！”
谢容与跪下行礼，宁悠然也跟着一并跪下。
“太子来了？起来说话吧。”皇帝的笑容有些苍白，可眼中却多了几分踏实。
马贵妃淡淡转过身，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尤其多看了宁悠然两眼。
“父皇可好些了？”谢容与迫切上前。
趁着他父子二人叙话的空挡，宁悠然的目光一直在皇帝脸上探究。
看他的气色，应该好转不少，但眼白中仍然泛着些淡紫，说明体内毒素仍未祛除干净。
二人一派父慈子孝，显得马贵妃甚是多余，她早已有些不悦，见谢容与没有退下的意思，便径自端着药碗上前。
“圣上刚刚苏醒，御医们都说还是不宜劳累，就让臣妾伺候您先歇息吧？”
谢容与脸上神色僵凝，不动声色地看向皇帝。
“爱妃啊，御医们就爱管着朕，朕哪有那么虚弱？”皇帝淡笑，“爱妃已经守了几日，那才是真的辛苦，快回去先歇歇吧。”
宁悠然略一眯眸，皇帝这番话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想来他对这次中毒也有些许猜疑，不然不会急着唤谢容与到跟前侍奉。
马贵妃蹙眉，“圣上龙体要紧，臣妾累些又算得了什么。倒是太子殿下，要顾着前朝，又要担心圣上的龙体，那才真的辛苦呢！还是让太子殿下先去打理朝事吧，此处有臣妾伺候着就好了，更何况还有御医们看着呢？”
若在平日，谢容与定然不好与她对峙，可方才皇帝的话令他心底生出底气，当下冷然抬眸，“本宫有急报要与父皇禀报，贵妃娘娘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马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不甘心地看向皇帝，“圣上——”
“朕还是要以朝政为先，爱妃先退下吧，”皇帝淡声吩咐，“这几日朕要好好问一问太子政事，爱妃就不必辛苦照料了，让太子操心便好。”
闻言，马贵妃眸中有些惊怒！
他不但将自己遣回宫中，甚至连后面的时日也不让自己侍奉，这分明就是对自己起了疏离之心！
但她在后宫厮杀多年，早已明白进退有度的道理，眼下既然皇帝已经生疑，她若再坚持反而不妥。
“那便劳太子殿下多费心了，”马贵妃笑得十分得体，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怨怒，“圣上千万要及时服药，不然臣妾可是会担心的。”
宁悠然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马贵妃已过而立之年，口气中竟然还带着少女般的娇嗔，实在令人有些不适。
皇帝却受之坦然，目送她退下之后，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登时浮现虚弱疲态，指着桌上的汤药吩咐，“容与……把药倒了！”
谢容与大惊，起身屏退寝殿中闲杂人等，亲手将那碗药倒到窗外，然后朝宁悠然招呼，“快，替我父皇把脉！”
皇帝这才注意到宁悠然，眼中带着几分猜疑。
谢容与连忙解释，“父皇，这是乔装的首辅新妇，前几日就是她悄悄进宫给父皇解毒，不然都不知父皇何时才能苏醒！”
皇帝释然，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宁相的女儿竟有这般医术。”
宁悠然谦身行礼，示意他伸出手来，“圣上谬赞，臣妇要冒犯了。”
片刻，她神色缓了缓，“圣上身上的余毒已经祛除了六七成，但是仍需按时服药，并且要时刻警惕饮食。”
谢容与欣喜不已，正要命人去煎药，忽然内侍监传报，“启禀圣上，王御医在殿外求见，要来给您诊脉。”
话音刚落，谢容与面色一沉。
这王御医与马家走得甚近，自从皇帝昏迷以来，马贵妃更是命他日日来查探病情，谢容与早已认定他是马贵妃的眼线，对他最是提防。
宁悠然从他面色上猜到些许，立刻起身站到角落。
王御医入内，把脉之后似乎有些狐疑，那细微的异色被宁悠然尽收眼底。
她心中了然，此人定然已经发现脉象好转，所以生了猜疑。
“圣上身子还有些饿虚弱，微臣再开些汤药，命人定时给圣上煎服。”王御医不动声色起身行礼，不一会儿便退出寝殿。
宁悠然猜测，此人定然要去萃熹宫向马贵妃回报。
她思忖一瞬，朝谢容与悄声询问，“殿下在太医院可有信得过的人？”
谢容与无奈苦笑，“若有信得过的御医，也不必求清宴替我在宫外找寻名医，帮父皇诊治了。”
“并不一定要信得过的御医，只要能在御医坊接触脉案的人便可。”宁悠然断声打断他。
谢容与有些疑惑，沉吟片刻开口，“有倒是有，只是你要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宁悠然眸光微沉，方才她看得十分真切。
王御医对皇帝的脉象已经起了疑心，或许他医术还不算太高明，不然早已看出皇帝恢复不少。
“幸好他不是唯一替圣上诊脉的御医，不然很快便能发觉异样，”宁悠然微微眯眸，“我敢打赌，他回太医院必然会日日盯着圣上的脉案。”
谢容与惊怒交加，咬牙切齿骂起来，“这些御医拿着皇家的俸禄，竟然敢起这样的心思！”
宁悠然摆摆手，“日后有的是清算的机会，殿下快找一个太医院的人来，我好交代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