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叫林佳和女官在京都尹任仵作一职,尸体若有异样,她应该能看出来才是。
“回大人,我怀疑那尸体并不是案中受害的文书!”她的脸色有些黯淡,眉间透着浓浓的忧虑。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女官们无不悚然看向宁悠然,可她却好似听见预料之中的答案一般,眼中不过多了些沉峻,“你是如何发现尸体有异的?”
林佳和想了想,“物证册上写得很清楚,文书遭贼人用钝物戕害,身上细伤无数,但致命伤在脑后。”
“我虽然在他脑后发现了伤痕,却不是生前遭受钝击所致,而是死后被人刻意伪造的!”
“案宗上提到文书曾在赈灾时与百姓有所冲突,右手被人打断,可我检查尸体时根本就没有发现骨折的迹象!”
宁悠然微微眯眸,尸体被砸得面目全非,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上林佳和的验尸结论,她心中的疑云越漫越大。
另一个负责口供的女官也忧心回报,“我们今日整理口供时,也发现其中有许多不能自圆其说之处,而且几人的口供明明相互冲突,之前办案的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比如文书之死,有人说在子时寂静之时听见惨叫,又有人说子夜电闪雷鸣雨声甚大,根本听不清院中的声音。”
“衙门里的衙役都说文书那日醉醺醺回来,可师爷却说看见他整夜在房中看书,甚至还听见房中有女子调笑,简直离谱!”
宁悠然冷笑,这案子果然暗藏不少隐情,只是办案之人哪里敢深究?
若是一个不小心扯出了背后之人,这官恐怕也不用做了!
“明日我与你再去看一次尸体。”宁悠然朝林佳和沉声开口。
尸体是关键的物证,她一定要亲自看过那些伤口才能放心。
末了,宁悠然缓缓起身,见女官们一个个垂头不语,情绪都有些低迷沮丧,她立刻藏起眼中的黯淡,轻快拊掌,“今夜有些晚了,诸位早早歇息吧。”
“女官的表现如何,这些日子以来众人已有公断,各位的光华绝不是一次比试就能磨灭的!”
“这一次的比试,咱们就当做一个普通的案子来断就是,只管全力以赴,但求无愧于心!”
众人原本都有些沮丧,可听了她这番话,心中又燃起斗志,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熠熠明光。
“宁大人说得对!男官们就等着看咱们输呢,咱们可别自己短了气势!”
“就是!我瞧他们今日也没什么头绪,明日咱们再加把劲,好好找找证据!”
“好好养精蓄锐,别想那么多,全力以赴!”
女官们三三两两出了屋子,马钰儿走在最后,一直走到自己房中,心中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她还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比试,也没有见过有人这般齐心协力、互相鼓舞。
方才她坐在一众女官之间,只觉得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那个女人怎么讲得那样好!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颗火星,令众人心中重新点燃期待!
还有今日她在刑部审问时,也十分干脆利落,有勇有谋,根本不像自己以前想的那般阴险狡诈。
难道自己真的对她有误解?
马钰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心中不愿承认却又忍不住一再推敲。
忽然,她想起宁悠然今日惨白的脸色,又一直捂着小腹。
莫非与自己一样,是被月信折磨?
犹豫纠结片刻,她从柜中取出一个纸包推门而出。
宁悠然正在房中研究口供,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眼中微微有些讶异,“你还没有休息?”
马钰儿脸上是一贯的趾高气扬,目光瞟过房中的书案,知道她还在研究案情,心中不免有些敬服。
“怎么,害怕我进屋不成?”她挑衅地看了看宁悠然。
宁悠然淡淡一笑,转身将她让进来,“你自己随便坐吧。”
今日马钰儿的种种表现都被她尽收眼中,若是没有猜错,她心中已经对自己那日的提议有些心动。
可是眼下不是考虑个人恩怨的时候,宁悠然没有多余的心思陪她去纠缠那些儿女情长,更不想把精力放在宁萱萱的身上。
女官的制度得以延续才是大事!
“月信来了就别逞强,”马钰儿并未坐下,顺手将纸包往桌上一扔,“若不好好养着,将来伤了身子才有得你哭!”
宁悠然掀了掀眼皮,她来此不是为了宁萱萱?
“查案是所有女官的事,谁让你一个人这般积极,我们难道不会出力么?光会叫别人早些歇息,自己倒在这里硬撑!”
马钰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出了屋子,留宁悠然一人哭笑不得坐在案前。
她伸手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一方红糖。
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香甜糖味有些暖心,宁悠然弯了弯眉眼,将红糖重新包好。
她心中十分清楚,马钰儿与宁萱萱不同,心中有什么必然写在脸上,脑子又十分单纯,不然也不会被宁萱萱一次次地当枪使。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会对她暗示结盟一事,只不过马钰儿当时对她偏见颇深,根本不愿理会。
可她终究是马尔泰的女儿、马贵妃的侄女,这层关系便注定了自己对她只能利用,不能深交。
宁悠然望着窗外,目光渐深。
……
马钰儿回房的路上,心中好似放下了一桩心事。
她才不管宁悠然接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反正她想要做的事就要立马去做。
今夜若不赞赏宁悠然两句,定然睡不着觉。
走到房前,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何曾羡慕过别人的光芒,又何曾对一个人生出敬佩之意?
更不必说这个人还是她曾经看不上的!
“钰儿,笑什么呢?说出来咱们一起笑笑啊。”
身后,一个甜腻亲昵的声音响起,马钰儿立刻收敛了笑意冷冷转身。
月色下,宁萱萱好似浑然不在意她的冷脸,摇着步子上前,带着几分探究开口,“钰儿,你不会昏了头,想要与那个女人亲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