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窗外冷雨拍窗,好似都拍在凌清宴的心上,令他烦不胜烦。
府医方才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恭喜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啊!”
那一瞬,他心头好似落了一记重锤,刚刚恢复的身子,又再度僵住!
怎么会这般造化弄人,他二人不过春风一度,就有了孩子?!
送宁悠然回房的一路,他心中久久无法平静,虽然二人没有感情,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夫人来了?”门外忽然传来程木的声音。
凌清宴收拾了眼中复杂神色,目光重新落到手里的书上。
宁悠然独自无声入内,脸色甚是平静,“事已至此,咱们就不必再斗气,心平气和解决才是至要。”
凌清宴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她怎地忽然这般通情达理?而且声色沉稳,根本不似之前那般阴阳怪气。
“你不在房中休息,冒雨过来干什么?”凌清宴目光仍旧落在书上,“既然有孕,就好好休养。”
“休养做什么?”宁悠然忽而轻笑一声,“我还不至于要用一个孩子来拴住你。”
闻言,凌清宴稍稍抬眸,细细揣摩她的脸色。
就在他抬眸的一瞬,宁悠然已经看清那眸中的犹豫,心中怅落且落定。
自己猜的没错,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眼下稍稍缓和的态度,不过是他良知的底线罢了。
凌清宴抿唇不语,房中的气氛尴尬而冷淡,宁悠然不愿再自取其辱,凉凉转身,“你用不着烦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她大步出了书房。
房门未关,冷风裹着雨丝席卷进屋,凌清宴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夜雨中,心中莫名低落烦躁。
自从上次夜探相府,他对宁萱萱便更多一份愧疚,回来他便暗下决定,不能再看她受半点委屈!
一想到她还在痛苦地等着自己,他便不能安心与宁悠然共处南苑,只想着朝局稳定,便可抽身与宁悠然和离。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到底是他的骨血,凌清宴不忍心说他不该来,但心中确实没有半分期待。
方才他甚是担心,因为这个孩子,和离一事只怕要生变故,宁悠然那样的心性,怎么可能轻易松手?
但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宁悠然方才竟然沉静而果断安排了一切,并没有一点要挟的意思!
这倒是令他十分意外,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摇摆。
窗外雨声依旧,凌清宴将手中的书一扔,拂袖上床。
翌日。
宁悠然整日都在床上休养,烧已经完全退了,可是浑身仍是没有力气。
“夫人,府医着人送了汤药来。”小樱端着一个瓷碗过来,正要给她喂药,却被黄嬷嬷拦了下来。
黄嬷嬷朝宁悠然重重摆摆手,脸色甚是凝肃。
宁悠然看了看药碗,明白她不愿让自己吃药,毕竟当年母亲就是在怀着身孕的时候惨遭下毒,她怎么能看着自己重蹈覆辙?
“不妨事的,”宁悠然淡笑,“这药无妨。”
她本身就是大夫,自然不会轻易被人暗算,况且,她已经不打算要这孩子,对于汤药一事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了。
宁悠然喝了药,又吃了好些粥,云儿和小樱这才安心,生怕她饿着,又给她削了水果,准备了清炖的燕窝。
“你们这是要喂猪啊,”宁悠然无奈地摇摇头,“以后不必准备这些了。”
说罢,她又回床上休息,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有了喜脉不是好事吗?夫人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书房。
程木垂手站在房中,“大人,二小姐说身子不大舒服,将信原封不动还给了属下。”
凌清宴看着被退回来的信,眼底不由一沉。
昨夜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与宁萱萱谈一谈,于是让程木往相府送了亲笔书信,没想到竟然被宁萱萱推了回来。
“你没有见到她?”凌清宴沉声询问。
“没有,二小姐身边的莲儿不一会儿就将信还给我,说二小姐近来不大舒服,不想出门。”
“她脸色如何?”
程木怔了怔,有些犯难,他一向不大会看人脸色,大人这可将他问住了。
“不冷不热。”
凌清宴暗暗思忖,宁萱萱定然是生气了,不然不至于看也不看就将信退回。
他心中越发愧疚,几乎不敢想象宁萱萱知道姐姐有喜一时,会是何等失落难过。
“大人,还有一事,”程木略略皱眉,“管家今早来说,夫人将院中好些人都换了,又整治了之前的一些老人,而且今日在库房值了一百两银子,说是大人的诊金。”
凌清宴心中正惦记着宁萱萱,哪有心思听这些,不耐地皱眉,“随她去,我既然让她管家,便不会再过问什么。”
“是。”
……
相府。
自从与谢疏言胡诉衷情之后,宁萱萱整个人都神舞飞扬起来,在府中时也尝尝挂着笑脸,梁氏见二人已有眉目,心中也是止不住地畅快。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梁氏挑眉,“你本来就是一颗明珠,怎么能埋没在京中那些公子哥手里,宫中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宁萱萱忍不住嘴角上扬,朝她娇嗔,“知道啦,多谢母亲替我计谋深远。”
梁氏忽然想起什么,警惕询问,“今日我看程木又在后门徘徊,你与凌清宴到底……”
宁萱萱略一勾唇,伸手拈了一颗水果,细细剥了皮放进嘴里,眼中带着些轻慢,“他想约我见面。”
“那怎么行!”
梁氏生怕她拿不定主意,连忙靠近几分,“眼下可正是你与五皇子的关键时刻,万万出不得半点岔子,你心中可要有数些!”
“我当然明白!”宁萱萱擦了擦细嫩的手指,“所以我让莲儿打发他回去了,那信我连拆都没拆,省的将来落人以柄。”
梁氏眉头一松,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这个女儿是她从小一手带大,心思机敏,又栽培地极好,对于如何拿捏男人,她更是倾囊相授,而宁萱萱也十分争气,在一众王孙子弟中向来如鱼得水。
“母亲,”宁萱萱看了看天色,神秘笑了笑,“我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