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信……我不知道……”
袁氏惊恐抬头，空洞地望向宁悠然的方向，张了张嘴没有做声。
她虽然矢口否认，可神色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宁悠然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没错！
“那封密信上，说到甚多灾银贪墨的细节，我本以为是衙门中某人所为，”宁悠然信手拿起胭脂盒子又问了问，“直到我看见末尾那淡淡的胭脂印迹。”
“信上的字迹太过刚硬，好似有人有意为之，也令我十分生疑。”
宁悠然在墙上的一幅字前停下脚步，“沈夫人，这幅字是你写的，还是沈文书写的？我猜——”
“是你写的。”她的声音蓦地一沉。
袁氏抿唇，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宁悠然声音稍稍缓和，“我虽不大懂书法，却也能看出这笔锋柔中带刚，想必书写之人也是内柔外刚，绝不是甘愿蒙屈之人。”
袁氏的眼泪纷纷落下。
“不愿蒙屈又能怎样，”袁氏痛苦地捂着脸，咬牙发出一声怨恨，“我只恨我是女子，没法帮平书沉冤！”
“为什么不能！”
宁悠然眸光一厉，“世人都说女子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可今日同我一起来的，都是心有抱负的女官！”
“发现尸体有异的，就是方才救你的那位女仵作，若不是她大胆提出质疑，我们今日也不会来此核实！”
“还有你！”宁悠然上前两步，“若没有你破釜沉舟的一封密信，此案只怕就永远沉寂，可如今呢，我们不是将它推到了风口浪尖么！”
她一番掷地有声的陈词，令袁氏止住眼泪，带着些期冀抬起头，“你是说，平书的案子有希望？”
宁悠然抓住这一瞬，伸手握住她的手，“但现在明面上的证据都已经损毁，想要翻案，你必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证据。”
袁氏抬头，“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何要替平书翻案？”
她眼中虽然空洞，脸上的防备却是显而易见。
宁悠然怔了怔，十分认真地回答，“一来这案子已经到了我手上，我的指责就是要查出真相。”
“二来，你或许不知，近来女官一事被人诟病，圣上为了公平竞争，命女官和男官们以这个案子决出胜负。”
她看了一眼惊愕的袁氏，沉声开口，“女官之事因我而起，这场比试我一定要全力以赴，带她们赢得漂亮！”
“你、你就是那位在大殿上求官的女子？！”袁氏惊讶更甚，夹杂些许敬佩之意。
“是我。”
袁氏茫然点点头，“天意！平书生前十分赞成女官参政，没想到眼下的冤屈果然还要由女官替他伸张！”
她渐渐平静下来，“你想知道什么，等我说完，你只管问就是。”
“出事的那天夜里，平书回到家中便十分不对劲，无论我如何体贴他都恹恹不已，在我一再的逼问下，才说出灾银账目不对的事。”
“此前他就说过账目有些蹊跷，只不过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过问衙门的公事？可当时他说已经有数万量的亏空，我便觉得此事有些严重！”
“等等！”
宁悠然忽然打断她，“你是说，沈平书出事那夜，是回家歇息的？”
“卷宗写的他在衙门厢房喝酒作乐对吗？”袁氏凄然笑了笑，“他平日滴酒不沾，而且向来不是贪图女色之人，这样的口供我是不信的。”
宁悠然也点点头，如此清贫的家境，他还能守着病妻，怎么看都不像那种贪慕浮华之人。
袁氏接着回忆，“那一夜他似乎有所预感，一直拉着我的手，到睡着都没有松开。”
“半夜忽然雷雨交加，我被惊醒之后，想要挨近他些，可没想到——”她神色忽然惊恐不已，“身边那人根本不是他！”
宁悠然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夜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人，却不是沈平书？！
“我们成亲已有六七年，夜夜交颈而眠，我虽然看不见，又怎会不熟悉他的气息？可当时我就可以肯定，身边躺着的不是平书！”
“至于是谁我也不得而知，那一瞬我只知道，想要活命就要假装不知，继续睡觉。”
宁悠然想象着那夜的情形，心中一股敬佩油然而生，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刚强无比，而且有勇有谋，懂得忍耐。
“他们将平书带走，又以我要挟，不过是为了让他交出一样东西。”袁氏的脸色平静许多。
宁悠然蓦地抬头，“什么？”
“账本！”袁氏冷笑一声，“平书手中握着一本账本，上面是他记录的每次灾银使用的出入。”
原来如此！
难怪这些人一直没有对袁氏下手，想必也一直想要找出那本账本，但是今日看见自己寻过来，便不敢再等下去。
袁氏摸索着走到床头，将手伸到床后，不一会儿就掏出一本小小的册子。
“这本账本，也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待你们赢过比试时，也就是平书昭雪之日！”
宁悠然郑重接过这沉甸甸的物证，这不但是袁氏的嘱托，也是所有女官们的希望！
“这账本，我一定会小心守护，”她决然看着袁氏，“替沈平书昭雪一事我必然全力以赴！”
袁氏点点头，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从房中出来，宁悠然发现刚才迫害袁氏的二人已经被打成猪头，蹲在墙角不敢抬头。
“你出来得正好”马钰儿见她出来，赶忙迎上来，“这两个祸害，因为仇恨女官，所以想要从中作梗，巴望咱们输了比试才好！”
宁悠然扫了二人一眼，根本不想信这话，但也不想再对二人深究什么，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对于袁氏来说都是祸患。
自己这么一走，袁氏指不定还要受什么迫害，但眼下也不能将她带回大理寺去。
忽然，她看向马钰儿，“你从何处找来的帮手？”
院中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不像是提督府的侍卫。
“我府上在此处有一个镖局，这些都是里头的镖师，”马钰儿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有人前来搅局，所以刚才去了一趟镖局，让他们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