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能够医治你弟弟呢?”宁悠然低头啜了一口茶。
遥月陡地抬起头,眼中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必消遣你?”宁悠然侧过脸。
这下遥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太过担心弟弟,她竟然有些紧张地站起身,“若是公子真的有那般医术,遥月分文不取,甘愿听候公子处置。”
宁悠然凑近了几分,捏着她的下巴淡笑看着她,“此话当真?”
遥月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轻浮”,当下压抑着心头怒气点了点头。
“你不必这般抗拒,我并非贪图你的美色。”
宁悠然收回手,声音也变回清脆的女声,“我只是,不愿意你落入那样的腌臜之人手中,玷污了清白。”
遥月惊得退了两步,“你……你是女子?!”
“嘘!”宁悠然看了一眼门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遥月会意地捂住嘴,但还是一副不能置信的神色。
“你若不信的话——”宁悠然忽然拽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遥月张了张嘴!
“你真的……”她惊喜地握住宁悠然的手,“可你为何要帮我?”
六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
谁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勾栏女子,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我也并非要帮你,”宁悠然笑了笑,“六千一百两,我上哪儿去弄这些银子?”
“你说一成给妈妈,也就是六百一十两,这个数目我还是出得起的。剩下的,我便用救你弟弟的性命抵了,如何?”
遥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不让自己失了清白,这才搅进这浑水中。
妈妈若是知道她耍诈,必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若你真的能够救我弟弟,那六百一十两我又怎能让你破费,”遥月盈盈拜下,“不但如此,日后遥月做牛做马任由姑娘差遣!”
宁悠然将她扶起,“这些话都言之尚早,我先救了你弟弟,你再谢不迟。”
说到这里,遥月神色又黯淡下来。
“可是,我已经寻遍京城的名医,没有一人能够医治我弟弟的病,眼下也不过就是如水地往外掏银子罢了……”
宁悠然略一沉吟,忽而开口,“你给他煎的药里,有落山根、秭归、长白,都是解毒凉血的药材。”
闻言,遥月惊得合不上嘴,为了不惹妈妈生气,她都是在院外煎药。
这房中的药味已经散了许多,她竟然一闻便闻出其中的药材!
“是、是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悠然没有回答,反问她,“我听闻他起初是发烧呕吐,后来又有什么症状?”
“瘦!一日瘦过一日,好似被吸干了阳气一般,只剩一副皮囊!”遥月眼圈一红,“之前那样壮实的一个人,如今手脚还不如一个三五岁的孩童粗……”
“与其听你说,不如让我见见病人,”宁悠然低声问,“他在何处,咱们可方便去瞧瞧?”
“在!”遥月眼前一亮,又谨慎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我将他藏在院子后头不远的一个房子里,方便照顾些。”
宁悠然点点头,妈妈就算再看重她花魁的身份,也不可能允许她将一个病人留在身边。
此处到底是寻欢作乐之处,她整日弄得药味刺鼻算怎么回事?
所以方才房中淡淡的药味,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什么。
“你煎药一事都是亲力亲为?看来当真十分在意这个弟弟。”宁悠然感慨不已。
遥月苦笑不止,“我自幼母亲早逝,与弟弟相依为命,可惜我爹不争气流连于赌,输得倾家荡产,最后将我们姐弟卖到烟花之地抵债。”
“我也算走运,自从坐上花魁之位,妈妈不大敢,也不舍得让我轻易接客,这才勉强保住了清白。”
“这些年,我好不容易图攒了些钱财,将弟弟的身契赎出来,供他在外头念书。可谁知刚有些盼头,他竟然生病成这样!”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哪怕是死了,也没有脸面见我母亲!”
宁悠然心下有些难过,虽然她的奉献有些偏执,但对弟弟的一片真心却令人感动。
“无论他将来如何,你都不应轻生。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吗?”
遥月抬起泪眼,死死抿唇忍住悲情,伸手擦去脸上泪痕。
“多谢,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宁悠然微微眯眸,说得甚是云淡风轻,“我姓宁,名悠然,娘家在相府,夫家在南苑。”
遥月震惊至极,松开她的手陡地起身!
“你、你是……”
她在京中已久,所接触的又都是达官贵人,怎会不知道南苑是什么地方!
可是眼前的女子,为何毫不防备地就将身份向自己托出?!
“交朋友至要紧是要坦诚,若藏着掖着不如不交。”宁悠然的脸色十分坦荡。
遥月低头思忖片刻,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宁小姐,你放心,今夜的事我绝不会往外漏出半个字去!”
宁悠然点点头,“眼下外头多半有人监视,一会儿我让婢女进屋顶一会,你可有什么法子出得了门?”
“有!”遥月走到里屋,拉开一个角柜,露出一扇半人高的暗门,“此处可以通到外头。”
“那再好不过!”宁悠然拊掌,“你一会儿换身衣裳,等天色再晚些我们便出发!”
遥月先将院中的丫鬟遣去取些酒菜,趁着院中无人的空档,小樱进了屋里,和遥月换了衣裳。
等丫鬟端着酒菜前来,影影绰绰看见“遥月”在里屋坐着。
更声想过一更,宁悠然与要用便从暗门悄悄出去。
小樱时不时在房中走动,看着倒像是遥月在房中一般。
其间妈妈来过一次,见二人屋中亮着灯,便不敢轻易上前打扰,生怕惊扰了好事。
宁悠然跟在遥月后面,弯弯绕绕走过了好几处暗道,才进了一个偏僻小屋。
屋中有一个老妇在房中照料,床上的铺盖下,好似有人,又好似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