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烈酒,怎地这么辣喉!
宁悠然掩着嘴,尽量低调些,却还是被一旁的马钰儿看见了窘态。
“你到底懂不懂品酒,若是不懂就别丢人现眼,糟蹋了好东西!”
马钰儿的声音高扬,一下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宁悠然身上。
偏偏宁悠然还没缓过气,依然在弯腰咳嗽,看得众人目光都有些轻蔑。
大徵民风豪放,妇人也喜饮酒骑马,京中的贵妇更是将马球饮酒作为日常交际的必备技能。
更何况凌清宴文武双全,怎的新娶的夫人这般上不得台面?
此时,马贵妃也注意到宁悠然,凤目在她身上略一逡巡,淡声询问,“凌卿的夫人怎地了?”
不等宫女禀报,马钰儿已经抢着答话,“娘娘,她将您赐的美酒全都吐了!”
众人大惊!
马贵妃会在生辰宴赐下这美酒,想来是难得的好物,宁悠然竟然不领情,还全都吐了?!
宁悠然此时已经平复,神色镇定起身行礼,“贵妃娘娘恕罪,臣妇不擅饮酒,方才喝的急了,呛了一口。”
她仪态落落大方,不见丝毫畏缩。
马贵妃微微眯眸,眼中似乎多了些思量。
马钰儿怎能轻易放过宁悠然,冷笑一声,“你根本就是狡辩!我分明看见你吐出来,谁知你是真不会饮酒,还是存心给娘娘难堪?”
宁悠然目光清冷,她若只是寻常刁难也就罢了,眼下竟然给自己扣上对贵妃不敬的帽子,自己若不将她气焰制服,只怕后头麻烦不断。
“大家都在专心品酒,马小姐盯着我做什么?”宁悠然朝她抬了抬眉,“你这般三心二意,岂不糟蹋了娘娘的好意?”
马钰儿被她说得找不到话回嘴,咬唇皱眉杵在位子上,甚是气闷纠结。
宁萱萱在他们旁边,心中也是暗自窃喜。这二人在殿上闹起来才好呢!
她着实没有想到,都不必自己费心设计,马钰儿就与宁悠然杠起来了。
众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忽闻马贵妃淡笑一声,朝马钰儿招招手,“钰儿不许无礼,到我身边来。”
宁悠然心下诧异,这口气甚是宠溺,听着就像招呼一个宠爱的小辈,她并未听说二人有什么牵连啊?
马钰儿脸上的郁闷烟消云散,骄纵地行了礼,“是,姑母。”
“姑母”二字好似响雷一般,在宁悠然耳边炸开,她立刻垂眸,掩饰眼底的惊疑。
难怪她总觉得二人脸上的跋扈骄纵有些神似,原来她们竟是姑侄!
凌清宴这个狗男人,怎么也没跟自己提一嘴!
她若知道今日这生辰宴是妥妥的鸿门宴,说什么也要装病不来!
马贵妃之所以叫马钰儿上前,定然是见她与自己争执落了下风,想借此举警告自己。
她二人既然姑侄同心,后头不知还有什么风浪,宁悠然眸色渐渐阴沉。
这小小的风波并未影响殿上的气氛,酒过三巡,众人都纷纷将礼物展示出来。
马贵妃圣眷正浓,这些官眷无不巴望着能得她亲眼,准备的礼物也是各式珍宝,什么金丝玉树、羊脂玉碗,无不珍奇富丽。
看着宫女供上的贺礼,马贵妃神色淡淡,嘴角却漾着隐约的满意之色,连着坐在一旁的马钰儿也觉得与有荣焉,昂首挺胸甚是神气。
轮到宁悠然时,方才在一旁不曾动手的宫女忽然上前。
宁悠然认得这人,是一直在马贵妃身边伺候的贴身心腹,她为何突然亲自来收自己的贺礼?
陆鸢心下蹊跷,不动声色双手将那个精致的锦盒奉上,和声恭祝,“祝贵妃娘娘玉体康泰,永寿延年。”
那宫女挂着标准的笑意要来接锦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陆鸢松手时她也跟着松手,锦盒啪地一声点落在地!
锦盒裂为两半,里面的血玉发簪登时碎作几截!
宫女看了一眼发簪,登时大惊失色,“你怎敢将这样不祥的东西送给贵妃娘娘!”
众人一惊,都不住朝那锦盒探望,跟着窃窃议论起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血红的怪吓人的!”
“现下又打碎了,更是不吉利……”
“首辅怎会让她带这样的东西进宫?”
见宁悠然陷入困境,宁萱萱与梁氏心中几乎狂喜。
二人本还懊恼方才一计不成,现下她竟然自己撞到刀尖上去了!
凌夫人在一旁,也不由捏了把汗。
她倒不是在乎宁悠然的死活,只是担心万一南苑犯了什么差错会牵连到凌家。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宁悠然虽然面色镇定,心中却已是波澜翻滚!
她对古玩一知半解,当初凌清宴拿来贺礼时,她见玉质上乘就没有多想。
谁承想这东西在宫中竟然是不祥之物!他为何要令自己在宫宴上陷入陷阱?
自己若是出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宁悠然心头惶然,可眼下的情形让她来不及思量别的,先走出眼下的困境才是最要紧的。
“这位姑娘怕不是花了眼?连西方雪域罕有的血玉都不认得?”她不慌不忙看了宫女一眼。
“<地王经>中早有记载,西方有罕玉,脉络似血脉,能滋阴暖身,于女子最佳。”
“我夫君见贵妃娘娘近来操劳,特意命人去西域寻了这传世血玉,又请高手雕成凤簪,一来能给娘娘调理贵体,二来又能彰显娘娘的尊贵。”
“可惜啊,就这样被姑娘打碎了。”宁悠然说罢,惋惜地看了一眼发簪。
她神色自若,又能引经据典,说地煞有介事。
别说众人被她说愣,就连马贵妃也稍稍欠身,饶有兴致地望向那支血玉发簪。
马钰儿生怕马贵妃被她说动,赶忙在她耳边低语一声,“姑母千万小心,别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可马贵妃却好似充耳不闻。
前两年西域高僧曾进宫给太后诵经,确实提到当地以血养玉,玉成能治隐疾。
她当时就命人去西域寻找,却始终没有线索。
莫非高僧说的就是这种血玉?若真的是这个,那实在有些可惜,早知就不让宫女铃桃作梗了。
马贵妃掀了掀眼皮,朝铃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先退下。
“首辅大人有心了,这发簪碎便碎了,你夫妇二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坐下吧。”
闻言,马钰儿不甘又怨恨地想要发难,却被马贵妃在桌下悄悄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