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寒意，令凌清宴有些战栗，可手上的温暖却又令他稍稍平复。
手上怎么会有暖意？
凌清宴微微转眸，看见宁悠然伏在床边，那小手竟然在紧握着自己的手。
一抹无声的笑意在他嘴角边漾开，不舍得将手挪动半分，生怕惊醒了那熟睡的小猫。
若能一直这样静静握着她的手……
“夫人。”
门边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声音，小樱端着食盘轻轻进了屋。
一抬头，却见凌清宴温柔看着宁悠然。
天啊！首辅大人竟然有这般温柔的眼神！
小樱是南苑的家生子，却还从未见过凌清宴不冷脸的时候。
之前对宁悠然几次发难，那神色更是令人心悸。
床上那人，真的是她家大人吗？
凌清宴被她惊扰，蓦地抬眸，眸中两道寒光冷厉，看得小樱端着食盒的手不由一抖！
他抬起另一只胳膊，朝她挥了挥，示意她小声出去。
小樱犹疑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还是惶惶转身离开。
她原模原样端着食盘回到西院，黄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打着手势询问起来。
可小樱又怎么好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当即迷惑摇了摇头，急得黄嬷嬷与嫣儿跟什么一般。
“你们不必担心，”小樱犹疑开口，“夫人、夫人与大人，多半……哎呀，你们别问啦！反正不必担心就是了！”
东院厢房。
凌清宴本想将宁悠然抱到床上，可又担心她就此醒了，于是扯过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放在她手中的右手，始终不敢挪动半分。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宁悠然一直睡到夜幕低垂，才渐渐醒来。
微微睁眼，便觉得有目光在注视自己。
宁悠然倏地抬眸，正好撞上那一片温柔。
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已经快要沉陷其中！
他……怎会有这样的柔情……
宁悠然心头鹿撞，想要问问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却又不敢惊扰这瞬间。
只得微微张着嘴，倒显得她有些呆萌。
冬夜沉静，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周围好像静止了一般。
“笃笃笃。”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宁悠然匆匆收回目光，连同握着凌清宴的那只手，也惶惶撤了回来，逃也似的转身开门。
“夫人……”
小樱站在门外，心虚地朝里头看了一眼，“这是您叮嘱我晚上要煎的汤药……”
“放在桌上吧。”宁悠然有些纳闷，她来送药，怎么好似做贼一般？
小樱犹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进了屋。
刚把药放下，就感觉背后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回头一望——
里屋的床上，凌清宴两道满是怨念的冷光，简直如同鬼火一般，看得她毛骨悚然！
“夫……夫人，院中、院中还有事，我先去忙了……”她一刻都不敢多停，更不敢再多看凌清宴一眼。
不等宁悠然发话，她已经转身匆匆出门。
“怎么好似见着鬼了……”
宁悠然嘟囔着转身，看见凌清宴那张有些怨气的脸，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由得又烫了起来。
“药给你煎好了，你自己喝了早些睡吧，我也要回房歇息了。”她转过身去，掩饰脸上的绯红。
“我还病着，你怎么能走？”
凌清宴半卧靠在床头，衣襟半敞甚是潇洒。
宁悠然侧过身去不看他，“你还有精神瞪人，哪像生病的人。”
闻言，凌清宴微微蹙眉，“你院中的人，越发不懂规矩了，该好好管管才是。”
宁悠然不悦转眸，“我院中的人，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凌清宴微怔，话头一时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程木一根木头似的，我也没说过什么，你倒挑起我院中的毛病来了？”宁悠然一把拿过他喝完的药碗，没好气儿地转身。
“好好睡一觉，明日应该就能好了。”
宁悠然收拾了药箱，准备出门，恰逢程木站在门口，似乎等着向凌清宴汇报。
“进去吧，他醒了。”宁悠然冷声随口吩咐。
程木诧异皱眉，夫人今日不是在房中照顾得好好的吗，眼下怎么好似在闹脾气？
“大人，夫人她……”程木本不是多事之人，却也忍不住多问一句。
凌清宴掀了掀眼皮，“还不是你，木头一般！”
程木瞠目结舌站在原地，自己做错了什么，怎的一进屋便挨说？
……
翌日。
日上三竿，宁悠然还觉得有些未睡饱，她心中到底还是惦记凌清宴的病情，可又不愿自己亲自探视，想要着小樱去问问，谁知一开口小樱便往嫣儿身后躲去。
“夫人还是让嫣儿去吧，我怕……”
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去趟东院，有什么可怕的。
凌清宴虽然冷冰冰，平日对家仆也算过得去。
“小樱姐姐怎么了，东院有鬼不成？”嫣儿笑着打趣一句。
宁悠然想起昨日的尴尬，赶忙岔开话题，“那就嫣儿去瞧瞧，若是大人没事了，你就回来。”
嫣儿也未有多想，应声出了房门。
不多时，嫣儿匆匆回来，“夫人！管家让我来告诉您，凌夫人已经在前厅坐着，让您与大人准备准备。”
宁悠然神色一凛！她怎么会忽然到访？
而且听小樱这话，凌清宴也没有积极迎候，那自己更不可能巴巴赶去前厅，于是穿衣起身，“不急，先梳妆，等大人那边来了音信才说。”
可等她梳妆完毕，也没有等来凌清宴的音信，倒是管家满额冷汗匆匆来了西院。
“夫人，要不您去前厅瞧瞧吧，”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大人根本不理前厅的事儿，凌夫人在厅上坐着，脸比锅底还黑……”
宁悠然看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头暗暗好笑。
凌清宴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意外，若是真去应付了，那才叫稀奇。
可一直将凌夫人晾在那里，多少都要落下话柄。
凌清宴当然无所畏惧，可自己将来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眼下怎么能装作不知？
“不急，我随你看看去。”
宁悠然缓缓起身，带着管家往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