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缓缓抬头，脸上并没有畏惧之色。
“回娘娘，臣今日穿着这身官服，若是跪下行礼，便是对这官服不敬，对天子不敬！”
“娘娘若是受礼，那便有违礼法，臣不忍让娘娘为难，所以众位同僚还是快点起来吧。”
话音刚落，女官们都惊慌抬头，这才想起今日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入宫。
她们多是世家嫡女，有的还是朝廷官眷，见了马贵妃自然而然想要行礼。
可大徵确有明文，前朝官员遇后宫嫔妃，只行垂手礼。
马贵妃见众人这般听她号令，甚至置自己的威严于不顾。
当下眼中便燃起一抹怨恨，可宁悠然的话又无懈可击，她只能按下怒火等待时机。
“今日将众位召集到此，为的就是给圣上分忧，让众位知道宫中的规矩，”马贵妃在院中坐下，“这些嬷嬷都是经验丰富的宫中教习，管教起来也十分严厉！”
众人早都看到院中那些惩处教具，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都低着头只盼这场规矩教习早些结束。
“既然宁司正说这身官府不可亵渎，”马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悠然，“铃桃，带这些‘大人们’去换上后宫的衣裳！免得有些人又拿官服说事！”
众人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这副神态竟然好似嫉妒的宠妃嫔一般。
此时正值初冬，铃桃拿过来的却是春秋的宫服，女官们不由抱怨起来。
“这衣服怎能挡风，莫说在外头穿，就是在宫中也要冻死人啊！”
“咱们为什么要穿这个，真是的……”
宁悠然心中明了，马贵妃就是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才故意拿这薄衣服来磋磨众人，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什么“连坐”！
待众人更衣完毕，铃桃板着脸过来，“都到院中站着去！”
女官们甚是不悦，就算不说官职一事，自己的家世也不容这宫婢放肆，眼下她这态度简直是狗仗人势！
临出屋时，铃桃还不忘挑拨一句，“各位，宫服穿着如何，是不是比那官服轻松不少？”
“这可都要多谢宁司正，各位才能轻松上阵。”
众人默不作声，有的人已经有些怨愤地看向宁悠然。
宁悠然对她的挑拨充耳不闻，也浑然不管那些目光，阔步出了屋子。
此时虽然只是初冬，宫婢们已经贴心地给马贵妃准备了手炉，又给她披了斗篷，坐在檐下看女官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嬷嬷首先教导的就是后宫参拜礼仪，而且从最隆重的大礼教起。
女官们自小便学过这些，因而做起来也不算费力，只有宁悠然从未学过。
可是对于学霸来说，这些礼仪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看了几遍，她就将所有动作烂熟于心。
嬷嬷按个检验，等看到宁悠然时，检验得甚是仔细。
宁悠然按照教的动作行了大礼，动作分毫不差，教习嬷嬷细细看了半晌，也没能找出丁点差错，只得抿抿嘴检查下一个人。
马贵妃在檐下看得真切，心中怒气又起。
这个女人当真有些本事，想要刁难只怕不能用这些雕虫小技。
可这些女官中有几人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若再这么一并跟着宁悠然在此吹风，心中必然对自己生恨。
她总不能为了宁悠然一个人，得罪一众世家！
嬷嬷检视一遍，回到马贵妃身前禀报，“启禀贵妃娘娘，女官们都完成得很好。”
马贵妃掀了掀眼皮，两束阴光又再落到宁悠然身上，“我看宁司正做得最好，其余还有些人笨手笨脚，不成模样。后头的规矩，你就好好教她一人，其余人等去宫中复习之前所学！”
说罢，她拂袖起身，一进内殿便朝铃桃吩咐，“你去跟嬷嬷说，今日只管捡最难最繁琐的规矩教，她若做不好，立刻向我禀报！”
“是，娘娘！”
众人担忧地看了看宁悠然，只觉得寒风中那瘦弱的身形甚是可怜，但也没有人愿意再留在此处陪她一起吹风，纷纷快步进了大殿。
宁悠然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磋磨，也不觉有什么为难，但还是担心自己这副身子能不能扛得住。
自从试药之后，身体似乎又虚弱了些。
而她一直忙着比试的事情，也没有功夫好好调理，谁承想眼下又招来马贵妃这般算计。
教习嬷嬷见她唇色渐渐发白，嘴角一抹冷笑，手中戒尺毫不留情落在她背上，“抖什么抖！这就受不了了，后面的规矩还怎么学！”
宁悠然眼中杀意陡生，一把夺过戒尺，转眸森然看向她，“我若犯错，你罚我也无可厚非，谁规定在风中不许发抖？！”
嬷嬷吃了一惊，自己奉了马贵妃之命在此教习，这个女人怎敢恶语对峙？！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你还敢顶嘴！”嬷嬷从一旁抽过软鞭，“老身在宫中教习多年，就是公主嫔妃也不敢这般造次，你又算得个什么东西！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宫中的规矩！”
话音落地，她手中的鞭子已经朝宁悠然脸上扬过来去！
宁悠然眸子一缩，朝一旁躲过，手中戒尺狠狠落在嬷嬷手上，嬷嬷惨叫一声登时丢了手上的软鞭！
那戒尺是浸过油的乌木，软韧趁手。
宁悠然提着戒尺上前两步，冷笑连连，“这尺子滋味如何，可想再尝尝其他的？”
“你、你放肆……”
嬷嬷着实被宁悠然的煞气吓住，坐在地上不住往后退缩。
“我放肆？”宁悠然冷笑切齿，“在朝堂我是四品司正，在后宫也是三品诰命，你一个教习嬷嬷也配在我面前跳梁？！”
说罢，她又是一戒尺落在那刁奴颈间，登时一道血痕浮现！
“啊！贵妃娘娘……此人疯了！”
嬷嬷连滚带爬朝殿中逃去，宁悠然眼中泛起阵阵冷意。
马贵妃听嬷嬷说完刚才的突变，将手中茶盅重重一顿！
“简直狗胆包天！她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这萃熹宫放刁？！”
在铃桃等人的前呼后拥下，马贵妃摇着满身珠翠气势汹汹来到院中，一腔怒火正要喷薄，却惊得眸子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