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马尔泰显然不想给他随风倒的机会,冷笑一声,“这些话,不知是她自己想的,还是在相府里听的?”
宁相低头皱眉,这不是存心要刁难自己吗?
这些日子来,宁萱萱一直在家中抱怨马钰儿的嚣张跋扈,梁氏也一直担心马家会对宁萱萱与五皇子一事不利。
而昨天凌阁老出面维护了宁悠然,这让他嗅到一丝机会。
此时圣意明显偏向太子一方,此时若是站不好队,只怕会对日后的仕途有所影响。
“提督大人此话就冤枉下官了,不过——”宁相不紧不慢抬头,“下官以为,宁司正这话倒也没有别的意思。若真的有何不敬,别说是提督大人,下官也会呵斥她的。”
宁悠然眼中闪过一抹猜测,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这种时候一定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怎么会破天荒维护起自己?
而马尔泰也有些难以置信,一向谨言慎行的宁相,竟然敢明晃晃地与自己对立起来!
莫非,他与凌清宴,甚至太子一方已经有了什么勾结?
他忽然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好似偌大的殿上,自己身后空空荡荡!
那些反对派见马尔泰都不在质疑,也都没了气焰,新政最终得以顺利推行。
散朝之后,众人都三三两两出了宫,可马尔泰却没有急着离开,悄悄吩咐随从几句,随从立刻往后宫而去。
是夜,后宫一片寂静。
马尔泰披着斗篷谨慎地进了萃熹宫,马贵妃端坐上座,脸色不大好看。
今日朝堂的事情她已经尽数得知,震怒之余更有些许惊惧。
竟然连宁相也有疏远对立之意,难道太子真的暗中操作良多?
“若是真的广开科考,太子必然光收门生,届时我们更难对付。”
马尔泰眼中阴光闪烁,“说到底,都是那个宁悠然搞的鬼!我们当真小看了那个女人!”
他之前只觉得凌清宴难以对付,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到了朝堂!
“兄长有没有觉得,她有些眼熟。”马贵妃忽然眯了眯眸。
马尔泰怔住,眯眸微微思索,还是摇摇头,“据说这个女人是前不久,才被宁相从乡下寻回的,以前应该不曾在京中出现过才是。”
“不,我说的是宫中。”
马贵妃眼中狐疑深深,她始终觉得宁悠然的身形甚是熟悉。
那日从寿宴回来,她苦思冥想终于想起,她与之前太子派去守在圣前的宫女甚是相似!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寒而栗,难道那时候真的是她乔装进宫?
“不管怎么说,对这个女人咱们半点轻心不得!”马尔泰眸光渐渐阴翳,“若是他与凌清宴夫妻联手,咱们就更难对付!”
马贵妃冷嗤一声,“凌清宴又怎样,人人都说他是‘活阎罗’。
可任首辅这么些日子,不也一样被咱们捏得死死的?”
对于这话,马尔泰虽然嘴上没有驳斥,心中却不敢苟同。
以往她圣眷正浓,自然不用将凌清宴放在眼中,就连五皇子也比太子得宠许多。
可看看眼下,圣上甚至对其生了防备之心,对五皇子也不似之前那般倚重。
若是再盲目自信,只怕最终招致覆灭。
“娘娘荣宠无限,自然不用担心。不过,这几人甚是狡猾,咱们还是谨慎为上。”马尔泰只得试探地劝了劝。
马贵妃有些不悦,“既然兄长不放心,我就好好会会这个宁悠然,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能与咱们对峙!”
……
自从宁悠然上朝之后,陆续还有两三名女官因为表现优异,也被破格提拔准许上朝。
是日,早朝上忽然宣布,女官们次日准备前往后宫学习礼教。
这令宁悠然有些意外,女官们是要上朝,又不是要入宫为妃,为何要由后宫来教习规矩,怎么从来没听说男官们也要学规矩的?
当内侍监说到教习之处在萃熹宫时,她便恍然大悟了。
马贵妃等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对于女官一事既然阻挠不成,就想方设法破坏。
这次的教习,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惊涛恶浪!
次日,宁悠然与五品以上的女官进了萃熹宫,一眼便看见铃桃带着几个教习嬷嬷站在院中,身后还摆着些许用具,其中竟然还有鞭子。
宁悠然心中一沉,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位置。
可铃桃这时偏偏高声寻找,“宁司正?宁司正可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宁悠然身上。
“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宁悠然朗声应承,大大方方走到人前。
铃桃眼中闪着些玩味,“宁司正可是深受圣上宠爱的女官之首,自然是要站在前头表率的,怎的躲在后面,不敢见人吗?”
宁悠然岂会不知她存心找茬,若在以往敷衍一番也就罢了,眼下反正已经与马贵妃撕破了脸,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没得让她们以为,自己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你既代表贵妃娘娘在此,一言一行也该谨慎些,”宁悠然面色严峻,颇有官威,“站在此处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宠爱’一词实在亵渎天家!”
女官中有不少人都赞同不已。
这些女官们本就十分厌恶后宅争斗,这才想在朝堂一展抱负,因而都对此次规矩教习甚是不满。
后宫嫔妃能教导前朝女官什么?难道要学她们那套钩心斗角的争宠秘术吗?
方才又听铃桃那话说得不当,当下便纷纷鄙夷不已。
铃桃被宁悠然噎住,正气怔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教习还未开始,谁在此处喧哗?”
众人回首,只见马贵妃由嬷嬷搀着,满身珠光信步走出宫殿,于是都纷纷跪下行礼。
只有宁悠然一人,仍站在远处,不过微微垂手致意。
她走到众前扫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宁悠然身上。
“你为何不跪?”马贵妃眸光忽然一厉,口气中满是威压之意,“当了女官便忘了规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