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像一头发疯似的野兽般将我扛起,重重丢到榻上。
帐幔合上,他朝我欺身而来,嘴边呼出的气息里滚着浓浓的酒味,熏得我直犯恶心。
他边喘着粗气边说道:“你不是喜欢你师兄吗?你不是梦里都在叫他吗?我偏要叫你知道,你谁的女人?”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反抗,像根木头似的等他发泄完。
到了子夜,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满脸厌弃地瞧着我,仿佛再多碰我一下就会脏了他自己似的。
我别过头去,透过雪白的帐幔,定定地瞧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
恍然间,我想起了来到宫中初次侍寝那夜,他举着那块白的刺眼的白布,用审视犯人的眼神审视着我,“你的清白身子,早就给了你的阿之了吧。”
他全然忘了,和我洞房花烛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当年,看着我身下的那抹红,心疼得红了眼,“月儿,往后我定要好好待你。”
他不肯相信我的解释,认为我在用拙劣的演技骗他。
“这是无趣。”
他丢下冷冷的一句话就走了。
全然不顾我身上的累累伤害。
我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雀儿,这座巍峨的皇城就好似困住我的牢笼。
皇帝是这座牢笼的主人,他心情好时,便可以随心所欲地逗弄我,就像逗弄一只宠物。
心情不好时,也可以肆意地折辱我。
据说,当晚他又去了皇后的凤仪殿。
如同新婚那般,红烛为他们亮了整整一夜。
次日晨起,他为皇后描了眉,还将自己亲手做的金簪送给了她。
宫里人人都说,皇后是皇上的真爱,而我只是个不自量力想要争宠的蠢妇。
他们还预测我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
想都不用想,这些话全是皇后故意传出去的。
自那晚以后,每隔一段时日,李朝牧便会如同今日这般,不顾我的疼痛强行地占有我,一番掠夺索取之后,又满脸厌弃地离开。
11
李朝牧走后,我在浴池里一遍又一遍地梳洗着自己的身子,试图洗去我身上屈辱的印记。
可任是我擦破了皮,也洗不掉。
笑儿抱着我说:“小主,你是这世界上最干净的人,脏的是他们。”
“像他们那样的人,只配和粪坑里的蛆虫相提并论。”
我捂住了笑儿的嘴,“当心隔墙有耳。”
梳洗完上床,我渐渐睡去,梦里是被迷白雾气笼罩下的层层叠叠的翠山,是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头的河流,是低垂的夜空和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星星。
我坐在师父脚边,捧着一本比我脸还大的医书,装模作样地念着。
一抬头,正瞧见师兄从树后探出了半颗脑袋,朝我做了个鬼脸。
“师兄!”
我放下医书,朝师兄跑去。
可才跑了两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回去。
一转头,是李朝牧那张凶巴巴的脸。
他冷声说道:“林月落,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宫里。”
我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只见笑儿守在我窗前,两个红糖包子正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那是我进宫前最爱吃的东西。
笑儿说,这是她求出宫采办的小太监买的。
我接过包子,一口咬下去,那香甜的汁水一下涌入我的喉间。
或许是我吃得太快,也或许是我太久没吃过那样甜的东西,我终究还是吐了一地。
那一瞬,挤压在我心头许久的情绪一下被冲了出来。
12
我想起上次吃红糖包子,是在三年前。
我与阿知的婚事,其实师父起先是不同意的。
师父又说他心思深沉得很,说话弯弯绕绕,我人这么傻很容易被他骗。
阿知为了讨我欢心,每日卯时不到就起床下山为我买红糖包子,一路上将包子揣在怀里生怕凉了。
我笑他,护着个包子像护着自家孩子似的。
他憨憨地冲我笑:“只要月儿吃着开心就好。”
他一连给我买了三个月的包子,连师兄的动容说,同师父说,要不就把师妹嫁给他吧。
师父捋了捋胡子,说阿知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小白脸,根本保护不了我。
阿知听后,把袖子一撸,徒手杀死了一头大狼。
师父终于动容了。
他夺下我准备往嘴巴里塞的包子,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在咽下最后一口时,师父突然一拍桌子,对着阿知说道:“得,这丫头我就交给你了,你若是敢对不起她,我...塞你一嘴巴毒药。”
阿知连连点头,“师父,你放心,我如果敢负月儿,我就毒死我自己。”
我猛打他的手臂:“呸呸呸,说什么胡话,想要我当小寡妇啊?”
他听了连忙将我搂进怀里,“这么说,月儿你乐意当我娘子了?”
我下巴一抬,用余光瞟他,“那你得天天给我买包子才行。”
那时的我全然没有想到,他最后一次给我买红糖包子,是在我们成亲后的第三个月。
走时,他偷了师父所制的断情散。
他要将我们相爱的回忆全部忘记,毫无愧疚地离开我,继承他父亲留下的江山。
可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他想忘的事儿,我偏要叫他记起。
13
两个月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起先我并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孩子。
他的存在总是能让我想起那个屈辱的夜晚。
而且,我总是要走的,若是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我该怎么骗过千万禁卫军的眼睛顺利地逃走?
都说未出生的孩子也是有灵性的,他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喜,所以总想要离开我。
可李朝牧却好像对我这一胎极为重视,每日都要来几次,每次来都叫人送安胎药,还非要亲自看着我吃。
在他的这一番折腾下,我的孩子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日他带着师兄来为我诊脉。
两眼交汇时,我发现师兄的眼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知道,他在心疼我。
他宠了十几年的小师妹,却被其他男人这般糟践。
“宋行之,朕的孩子可还健康?”
“皇上,胎儿并无大碍,只是美人身子实在太弱,这段时间还需好好静养才是。”
李朝牧将声音拔高了几分,“都怪朕,那日喝了酒,没轻没重的。”
师兄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之色。
李朝牧看了一眼师兄,又看了看我,脸上的得意之色又浓了几分。
“月美人...你不会怪朕吧?”
我扭头躲开了他想要伸过来的手,紧紧咬着嘴唇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他悻悻放下手,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林月落,你以残花败柳之身嫁给朕,朕待你不薄。”
“还有,你记住,你敢对这个孩子下手,朕便敢杀了你的阿之。”
14
李朝牧丝毫不给这个孩子离开我的机会。
他派人日日监视着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安胎药。
宫里的人暗地里都说我好福气,以如此微贱之躯入宫侍君,竟还能越过皇后,成为一个为李朝牧诞育子嗣的人。
我知道,这样的话传得越多,我与我腹中孩儿便越危险。
可我阻挡不了他们,只能处处小心。
随着孩子在我腹中一日日长大,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我越来越离不开他。
我是孤女,这一生从未有过亲人。
我的孩子,是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
有了他,在宫里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我要笑儿为我拿来了布料与针线。
我要为我的孩子做一双虎头鞋。
我一边捏着绣花针,一边笑冲笑儿说道:“孩子的乳名就叫欢儿吧,如何?你是笑儿,他是欢儿,听着多顺啊。”
“那不行,笑儿是奴婢,小皇子的乳名怎么能按奴婢的名字取呢?”
我故意逗她,“那让你做欢儿的姐姐不就好了。”
笑儿听了,一脸不满地看着我,“小主你占我便宜。”
欢儿的虎头鞋做好了,恩....勉勉强强算双鞋吧,就是针脚粗糙了点,老虎的眼睛绣的有点歪。
我们看着这只歪眼睛老虎,笑着,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日子仿佛又有了盼头。
我每日都吃得饱饱的,睡得足足的。
因为我只要一饿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会和我抗议。
那段时光,是我在宫里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
笑儿常偷偷在我耳边念叨,“小主,等我们逃出了宫,我要回家告诉我娘,告诉我遇上了个神女姐姐,神女姐姐又漂亮又温柔。”
“我以后带小主去看我家那边的琼花,那边的琼花可比宫里的好看多了。”
“好。”
15
我孕吐最厉害时,皇后故意叫人送了油腻的蹄花汤给我喝。
我看着上面的那一层油,呕得更厉害了。
她说:“本宫命你喝,你敢不喝?”
我强忍着恶心将汤灌入肚中。
一喝完我又吐得昏天暗地。
她用帕子捂着嘴,一脸得意地走了出去。
临走时,还不忘剪烂了我刚做完的虎头鞋。
次日早上,我去给她请安时,李朝牧也在。
皇后再次颠倒黑白告我的状,“皇上,臣妾体谅月美人有孕,昨日给她送了些补品过去,但月美人好像不是很喜欢。”
李朝牧将皇后安抚了一番后,又将目光刺向了我。
“月美人,你要记住,纵然你怀孕了,也比不得姝玉在朕心里的一分,姝玉永远是朕的皇后,你要尊敬她。”
就这样,我又一次领了罚回去。
抄十遍《女德》。
16
抄着抄着,我睡意蒙眬。
再醒来时,有人告诉我,我的笑儿死了,欢儿也没了。
我骂了她一顿,把她赶出了房间。
这明明只是个噩梦!
梦里,我的笑儿,在水里不停地挣扎、哭喊、沉浮。
我想要去救她。
可我好疼,我身下全是血,很多很多人围着我,一点也动不了。
我无助地哭喊,不停地捶打着他们的腿,“你们快去救笑儿啊,看着我干什么?快去救她啊!”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闪过,那人沉沉地说道:“救她。”
终于有人跳下去了。
我的笑儿被救上来了。
那抹明黄想要靠近我,试图将我拦腰抱起。
我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把我放开,我乘机连忙爬到笑儿面前。
笑儿的脸色发白,眼神已有些涣散,只是吸进去的气,再没呼出来的。
她微微地张嘴,朝我做着口型。
我看懂了她的意思。
“小主,笑儿....回家了。”
“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哭着喊着叫笑儿,我好冷好痛,好像有千万根藤条抽在我小腹上。
“月嫔娘娘,以后奴婢会伺候您。”
一个陌生的宫女进来。
她说李朝牧为了安抚我失子之痛,将我升为嫔。
什么月嫔,鬼嫔,我不要做什么嫔,我要我的笑儿和欢儿。
“月嫔娘娘,笑儿姑娘早已去世,您刚小产,需要静养....”
“谁去世了?你说谁小产了?!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敢这么诅咒人?”
我随手捡起榻上的绣花枕朝她砸去。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挣脱了几个前来阻挡我的宫女。
当他们将笑儿的骨灰装入木罐,准备扔进枯井里时,我才终于反应过来,那一切不是梦。
有人从我背后推我,将我推入面前的陂塘中。
冰凉的河水漫过我的脖颈,我拼命地拍打着水面,手指划过粗粝的砂石,徒劳地抓住水草。
就河水彻底淹没我的头顶,力气也终于消耗殆尽时,有一双手拉住了我。
是笑儿!
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将我救了上来,可她自己却再一次跌入这冰冷的河水中。
我把我的笑儿弄丢了。
听宫女说,我昏睡了整整七天。
我的欢儿也没了,流下来的时候,还没手心那么大。
他还没来得及看看他娘做的虎头鞋。
我还没告诉他,我爱他。
17
我好恨好恨。
我在水中挣扎时,看到了推我下水的那个人。
是皇后身边的春儿。
她还朝我丢了几块石子。
我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将我整个人烧得好痛好痛。
“我要杀了她。”
我将剪刀藏在衣袖当中,往椒房殿走去。
皇后看到我从袖中亮出的剪刀,一时有些恍惚。
她大概不会想到,素来柔弱怕事,由着她欺凌的我,有一天也会对她拔刀相向。
就在剪刀即将刺入她胸膛的那一刻,有一道身影闪过,搂着她的腰几个旋转将她救下。
“月嫔,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这会儿倒是哭上了,“李朝牧,你快叫人把她抓起来杀掉啊。”
“你这个贱胚子,你们西域的女人都是贱胚子,蛇蝎心肠,专会勾引男人。”
我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将积攒多年的恨全都发泄了出来,“贱胚子?哪有你贱啊,当年为了苟活下去,叫李朝牧骗我取我的血喝的人,是不是你?”
“蛇蝎心肠更是比不过你,赵姝玉,你欺我辱我,我都忍了,谁叫你是皇后我斗过不过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设计害死我腹中孩儿,还连累我妹妹枉死。”
“妹妹?”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你竟然管一个奴婢叫妹妹?”
气血再次涌上头顶,我咬紧牙关又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