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再度跟陈曦面对面坐在同一间冰果店里的时候,谢小禾一脸无可奈何的沮丧。
咽下一口芒果奶昔,牙齿咬住塑料勺子,谢小禾喃喃地道:“我考虑到哪儿去买个符烧烧,去去最近的晦气。”
陈曦眨巴着眼睛打量她,“这谁这么大本事把你都整唯心了?”
谢小禾张了张嘴,又叹口气摇了摇头,拿勺子在奶昔杯子里一圈圈地搅和。
“客人无趣?”陈曦咽下口冰豆沙,嘴里含糊着问。
“何止无趣?”谢小禾苦笑。如果齐乐军仅仅是“无趣”而已,那么她就算不为了许多年前他们几乎就给了她一个家的善意和担待,也会因为齐伯伯,好好热情地尽足这4周的地主之谊。
“面目可憎?”陈曦转着眼珠。
“面目倒是不错。”谢小禾说出这话之后就开始佩服自己的客观。
“讲讲,讲讲!”陈曦托住下巴,颇有兴致地望住谢小禾。
谢小禾才要说话,瞥见她颇有几分兴高采烈听八卦的神气,没好气儿地把手里的塑料勺子一掰两段,照着陈曦的脑门丢过去。
“不要动粗!”陈曦依旧笑嘻嘻的,反手抓住那两截叉子,仔细地瞧着她笑道,“怎么啦?大不了客人无聊,脚底抹油,溜了就是,至于这么上火?”
谢小禾以手撑着额头,神色端的是烦闷无限。
“好了好了,”陈曦身子趴在桌上,伸长胳膊够着对面谢小禾的肩膀,“我承认我这两天都在猜——到底是不是让我猜中,齐乐军马上迈入大龄未婚的行列了,据说条件还不赖?你父母和他父母这次是心存撮合你们二位的意思了?说吧说吧,我这两天简直好奇得快要去你家探班了!”
谢小禾双手蒙住脸,伏在桌面上。
陈曦的好奇心越发不可抑制,推着她肩膀道:“快,快,心理学上讲,倾诉有利于身心健康。”
谢小禾趴在桌上,却不开口,只怔怔地望着眼皮下木桌面上的一块小小水渍。
并非这次想要卖关子或者保密,而是真的不晓得从何说起。
陈曦猜得并没错。
前天,在齐伯伯一家在客厅落座之后不到10分钟,谢小禾已经从齐伯母和齐乐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目光里,隐约猜到了这次老友重会的主要目的——尤其是半个小时之后,母亲提出不如去看看另外一位朋友,长辈们纷纷响应,谢小禾疑惑着分明自己父母与齐家的交情主要是因为爷爷跟齐爷爷,母亲怎么会跟他们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且还在北京,她正琢磨着,母亲已经招呼她好好招待“齐大哥”了。
她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非关“相亲”这种形式——固然她不过22岁,离急需相亲尚颇有距离,但因为种种渊源,无论是生父生母与齐家的,还是爹妈爷爷与齐家的,尤其是这些年来,齐伯伯一直对自己挂念关怀,颇是亲厚——谢小禾其实对这“相亲”并没有特别的反感和抵制。
不自在只是因为齐乐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既不舒服,也不亲切。甚至让谢小禾觉得,那目光里居然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
只是再不自在不情愿,这主人的客套的热情,也是要做足。于是父母他们出门之后,她便展开笑容,起身给他添茶,且在脑子里琢磨,怎么能找个尚可聊天的话题。
谁知道,话题还未找到,齐乐军已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便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问道:“你有1米60吗?”
谢小禾的脑子,有一段极短暂的空白。
随后,她忽然发现,齐乐军算得上周正俊秀的白净的面皮上,有两颗不大不小的痣,一颗在眼角,另一颗在嘴角,当他微微皱眉地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眼角仿佛被一颗痣揪了起来,而嘴角,便仿佛是被另一颗拽了下去。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像古代宫廷电视剧里面那些被手术去除了身体某个器官的人。
谢小禾努力抑制住大笑的冲动,微笑着望着齐乐军:“高中毕业体检159.257,父母大概觉得不到160说出去不好听,所以违背数学规则,非但没有舍,倒是入了。”
齐乐军点点头,“嗯”了一声,沉吟道:“倒是也没差多少——但是160也是下限。女孩子还是165好些。”
谢小禾继续点头微笑,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今天待客完毕要抓陈曦出来讲新笑话了——或者陈曦甚至可以又有画漫画的灵感了。她心里转着主意,脸上的微笑却依旧标准,“其实那是过去的标准了——现在165也还矮,168差不多。”
“太高了也不好。”齐乐军又喝了口茶。
谢小禾点头,准备给他再次续水,齐乐军摇摇手,“过尤不及——人一天喝八杯水最健康,多了也是加重肾脏负担。”
“哦……这样?”谢小禾点头,“真是受教了。啊,好像听我妈妈说你在银行工作,原来还懂得医学?”
“这也算不上医学。”齐乐军谦逊了一下——或者不如说是指出谢小禾的无知,“养生的东西我有兴趣。闲了喜欢看看中医理论,学习一些生活中有用的养生小窍门。哦,你学习之余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业余时间?”谢小禾怔了一怔,“嗯,跟朋友闲聊,胡扯,逛街,打游戏……”
“还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好——比如我觉得,虽然工作是很辛苦很费神,但是我更珍惜工作之外的时间。”齐乐军不以为然地打断谢小禾,“听听古典音乐也好,看看画展也好,临临帖……都可以潜移默化地提高个人素质,以后,”他望住谢小禾,“对以后自己的小孩子都好。你说呢?”
这时谢小禾正在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可乐——一边倒一边暗自想这有没有超过了最健康最合适的八杯——至少超过了上午的4杯,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小孩子”几个字,愣怔地停手,一抬头,正迎上了齐乐军循循善诱的目光,捏着可乐瓶子的手一个不自觉地使劲,瓶子里的可乐连水带汽地如喷泉般喷了出来。她错愕之间没有顾上躲闪,那水柱好在不算太高,于是她的脸免于遭难,胸前的衣服却湿了一大片。
齐乐军吓了一跳,随即皱眉摇头,四处看看找到桌上的纸巾盒子,抽出几张纸巾递给谢小禾,“你还真是毛躁啊!”
谢小禾苦笑,接过纸巾,蹲下去擦干净地板,然后再换了衣服出来,见他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杂志——正是自己目前在兼职的那家杂志社主打的一本。
“你……也看这些?”谢小禾努力地把“我以为你有空只看《史记》或者文艺复兴之路”咽回喉咙。
“这些生活性很强的杂志不错,值得看看。”齐乐军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杂志,“一些布置家居或者烹饪的小窍门,都很增加生活情趣。这本杂志很可以用来指导都市人精致生活。”
谢小禾微笑点头,心道,这话要记下来,以后适时地拿来赞美提出这个创意的副社长,这马屁应当算是相当妥帖。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雅韵专栏’。”齐乐军由衷地说道,“这才是我总买这本杂志的原因。很喜欢那一篇篇清灵淡雅的文字,很生活,又很出尘。”
“哦?”谢小禾挑起眉毛,不由得拿着方才肇事的可乐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心道这句更应该记下,此君无意间再次贡献自己可以奉献给上司的妥帖的赞美词。她探头过去,果见齐乐军看的正是自己的美女副社长上司化名的专栏文字。
“我其实总是在想,能写这样文字的女子,才是真正能进行心灵交流的伴侣。可是,”齐乐军缓缓合上杂志,怅怅然地叹了口气,“文字的交流还是停留在文字上的好,很多时候,心灵就是心灵,理想就是理想,生活是现实的,生活中并不曾碰见过一个真正可以跟自己契和的人……这两年我事业也算有一些成绩,个人问题被越来越多的人关心,尤其是父母年纪大了,”他再度摇头,“我想我还是该现实些。一个人我是不在乎的,但是父母还是想看到下一代的。”
谢小禾低头喝可乐,努力不让自己把听到了“下一代”三个字的惊愕再度以方才那种形式表达出来。
看来自己就是“现实”之一了。谢小禾想。她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知道齐君是否也是曾经给副社长写信交流的众多粉丝中的一个?又不知道有没有曾经在传达室留下一束香水百合?
无论如何,自此,谢小禾跟齐乐军倒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聊天的话题——且在父母和齐伯伯齐伯母终于回来之前,她受宠若惊地听到了一句来自齐乐军的夸赞——其实你还是有一点品位的,有些灵性。跟你谈谈文学很有意思。
当然,听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谢小禾恨得想咬自己的舌头——她自作多情地担心副社长绝对不会给每一个粉丝回信,齐乐军想来也不会是众多粉丝中特别卓尔不凡的一个,那么他该不会经常把自己这个“有点灵性”的“现实”偶尔权充“理想”的替身来谈谈心吧?
好在父母回来之后,这待客的责任也就减轻了不少,她借口接电话在自己房间里躲了半个小时,又在小保姆发现酱油不够的时候,自告奋勇地跑出去替保姆打了半小时的酱油。
原本,谢小禾的心情也并不算糟糕。
原本,谢小禾打算如同每次碰见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一样,从头到尾地跟陈曦陈述一番,然后听着陈曦发挥精辟而刻薄的评论,算作对并不算愉快的相处时光的特别补偿。
假如……假如不是保姆小菊忍不住跑到她房间来传话的话。
“琅琅姐,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小菊在闲七杂八地扯了点儿别的之后,终于忍不住问。
“哎,比小钟反正是差了好多啊!”谢小禾逗小菊——小钟是小菊同乡,高中同学,高考考到了北京的学校,而小菊却以10分落榜,她家里本来给安排了在县城粮站收款的工作,她却死活不肯,执拗地跑来北京打工。她在家是么女,其实开始并不会做什么家务,先后给两家做保姆都没有过一周就被辞退,后来通过同乡关系,到R大做清洁工,工作很辛苦,她竟然也就为了每个周末跟小钟的聚会,坚持了下来。她人本聪明,且又好学,长得俊俏可爱,接了清洁电脑房的活之后,一来二去,便跟R大几个经常在电脑房做作业的学生熟了。谢小禾便是其中一个,当时谢爷爷恰好需要个人帮忙打字誊稿子,而前一个保姆因为家里生了孙子回老家看孙子去了,谢小禾怜惜小菊一个小姑娘在北京闯荡,更欣赏她的倔强,便集中带着小菊练习了打字,然后把小菊带回了家。谢家对家务原本便不挑剔,父母爷爷又都习惯吃食堂,全家10顿倒是有8顿是在食堂解决,小菊又乖巧干净,如此一年下来,倒是谢家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小菊赚的钱,除了给自己买几本电脑书、英文书晚上自学,倒是全都花在了小钟身上。衣食文具专业书,处处体贴。而那男孩子也确实出色,大一大二都是特等奖学金,小菊脖子上一根精致的带着个小小桃心的18k金链子,倒是小钟用奖学金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小菊听谢小禾如此说,嗔怪地推她肩膀,“你又取笑人。那人家不跟你说了!”
“快说快说,”谢小禾笑嘻嘻地,“说什么?是不是你俩私定终身了?”
“去你的,是说你呢!”小菊再打了她手背一下,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跟你说啊,我觉得那齐家不好。”
“怎么了?”谢小禾挑挑眉毛,心道,原来连小菊都觉得不好。自己却笑了笑,“不过是老交情了,偶尔来往一下,也没有什么好不好。”
“不是啊琅琅姐!”小菊急道,“他们想让你给他家做媳妇儿呢。”
“瞧你说的,”谢小禾刮了下小菊鼻子,“这什么时代了——且不说父母也并不见得真有这个意思,就便有,也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呀。”
“我就是说啊,你可千万别乐意!”小菊忧心地道,“那个齐什么的长得倒满不错,听说还是个什么副行长的……可是啊,我觉得他妈妈好挑剔,说话真让人不爱听。”
“哦?”谢小禾心道,自己不在的那一个小时,难道他们谈话的题目是对自己评头论足?
“叔叔阿姨都有点不高兴了呢。”小菊撇嘴,“连那个齐什么的爸爸都觉得他老婆过分——她当时啊,使劲儿地把她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呢,”小菊看了谢小禾一眼,终于还是说出来,“说,琅琅这孩子矮点儿,以后生孩子就怕随妈妈,好在她生父母倒是真不矮,基因应该是高的——我说,你们俩也真是,光忙工作了吧,肯定没太在意孩子,俩孩子个头可都不高。南翔恐怕就是随了些杨羽的南方人的基因,琅琅的爹妈可都是大个子!”
“她大爷的!”谢小禾忍不住爆了句陈曦常爆的粗口——这在她并不多见。父母在她心里,非但是亲,且是恩,“他们家选猪卖肉啊?我妈比她矮了三五公分,可是她比我妈沉了不止十三五斤吧?再说了,顾工作怎么了,我妈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硬碰硬有本事有学问,她还不是靠齐伯伯关系混在人事部门?”
“还说呢,更有气人的。”小菊愤愤地道,“后来她老公都使劲给她使眼色,那女人也不理,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啊,多亏琅琅这孩子面相倒还不错。不像她亲娘那个狐媚样儿,我这过来看看倒是放心了。她亲娘那个模样啊,一看就是短命,祸水。琅琅姐,我听了当时就想,这齐乐军就算再好,如果摊上这么个老婆婆,可是受罪死了!”
小菊学着齐伯母的口气皱眉撇嘴地说话,谢小禾怒极反笑,“得,我算明白大葱是怎么栽培出来的了。”
“什么?”小菊茫然地问。
“没事儿。”谢小禾摆摆手,随即站起来,笑道,“你放心,我没福气嫁进他们家——我现在简直觉得我前辈子肯定积了不少德,才能没去成他们家当闺女。你睡吧,我还有点事儿找妈妈。”
谢小禾说罢出门,穿过小院去父母那边,心想找个借口,把后天陪齐家人去爬长城的差事推了——想必父母也不会不高兴了。已经11点多钟,父母的卧室窗户倒还是亮着,谢小禾心道,父母从来睡得早,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也因为这“客人”而气愤地抱怨。
听窗根实在是个恶劣的习惯,或者说,万恶之源。
虽然谢小禾本来真的没有想听父母的窗根,只是……只是毕竟在12岁之后,对父母敬的成分总是比亲多了一点点,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推门就进,扯着妈妈的衣角便撒娇耍赖。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那只是床头灯的亮度,不晓得是否,父母是否真的都没睡。
便就在这一分钟,她听见了母亲愤怒的委屈得带哭腔的声音。
“我不够疼琅琅吗?你跟你爸爸都请摸摸良心!这么多年,我疼琅琅的有多少,疼小南的又有多少?多少次因为琅琅,把小南都牺牲掉了?那是我10月怀胎的心头肉,当年才3个多月,抱在怀里软呼呼的宝贝,说送走就送走,一送走就是3年,不是为了专心照顾生病的琅琅吗?”
谢小禾怔怔地站住。
“你又扯这些做什么呢?”父亲的声音,有些烦躁,“南翔有什么不好了。现在也没有比谁出息少,比一般孩子都自立。”
“出息出息出息!”母亲提高声音,接着是抽泣,“那是我儿子,但是始终跟父母不亲,回到家来多久才肯叫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是叫了,又何曾像别家孩子……像琅琅小时候那样跟爸爸妈妈亲热?他什么都独立,连参赛,申请交换学生奖学金,都是最后知会父母一声。那么小,又走了……”
“你这是干什么呢?别人赶上这样儿女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女儿体贴儿子自立,你难道想儿子天天黏着你没有出息你倒是高兴了?”
“你根本不懂当妈的心!”母亲继续抽泣,“没有哪个当娘的不想儿子也能跟自己撒撒娇耍耍赖,也对当娘的有个依赖,但是小南根本没有,从来没有……都是因为把该给小南的心和力都给了琅琅了,你还说我这个不对那个不对,这个不妥那个不妥……”
“我就是……就是那么一说嘛,你看看这个齐乐军和他妈那个劲头,简直就是一副我们琅琅巴结了他家的样子。齐兄是在政坛上混的,这些年确实扶摇直上,你我都是做学问的人,或者人家真觉得从门第上都不算完全般配,觉得我们高攀,那是看在爸爸的份儿上凑合呢。”父亲叹气,“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安排这一出儿。”
“你这是嫌我做事不妥?还是觉得我存了攀高枝的心?还是你心里觉得我嫁给你都是攀了高枝儿?”母亲的声音更气,“我简直后悔透了,把3个月的儿子送走那天我就后悔透了。当年我就该知道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你当年死乞白赖追我的时候,可没跟我说你爸是革命干部!我爹妈要知道也不能答应!”母亲越说越气,“就你们这革命家庭,才有革命任务,英雄的女儿,好,英雄的女儿我当女儿养,我的儿子我就得送走!最后还是,我不够疼她,根本不为她着想!你怎么不说她谈场恋爱,对方居然死皮赖脸地跑来找我套近乎,表示他是我未来女婿,想让我给他递条子方便找导师!后来琅琅跟他吹了,四处说是让琅琅玩弄了,有多难听?!我不疼她,我不疼她我就不着急她自己找人没眼光了!这齐家是上赶地找来的,谁知道齐淮杨娶那么个老婆生那么个儿子?——而且,说到底,还是你们谢家的交情!”
“我错了,都是我不对!”父亲讨饶地劝母亲,“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齐乐军,真是配不上我们女儿……琅琅她在我心里就是我们女儿,什么党的任务啊,英雄女儿,这些都没关系,这孩子是咱们从早产儿一点点儿喂大的,就是自己女儿……”
谢小禾极小心地悄悄转身,轻轻地缓缓地穿过小院,推开后屋的门之前,擦了一把满脸的泪。
整整一夜,她抱着膝盖靠着床头坐着,不断跟自己说,自己很幸运,完全没有理由伤心,可是却抑制不住不断往下淌的眼泪。
妈妈那么想南翔。
妈妈说,如果不是她,或者,南翔根本不会离开家那么的远。
三天前谢南翔给她打电话跟她说:“姐你给我保密啊,今年陈曦顺利考上医学院,我当年跟她说好的,她高考之后一起去趟云南玩,跟爹妈谎称给教授做实验回不来了。你可千万千万保密!对爹妈要像对敌人一样严守机密啊!”
清早,谢小禾给陈曦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而自己,却完全想不出来,怎么才能劝她放弃跟谢南翔跑去云南玩的计划。她知道,除非陈曦自己不想去,谢南翔是即使真的在父母那里露了馅,也一定会在这个假期兑现跟她的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