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路边的二大爷盯着瞅了好半天，才认出开车的臭小子是谁。
“那我家鸡，走你的，带膀的玩意还能让你铁疙瘩给压死？”
秦大伟赶紧从车里下来，从口袋里递上一支烟。
二大爷接过烟，头点了点，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这几年头没回来，你们家三口也发财了？连轿车都买了。”
秦大伟发出一声叹息，故作深沉：“发啥财，没挣着钱。”
二大爷抽了口烟，摆摆手，脸就撂下了：“甭说挣不挣钱，这些年都没回来过，这回可得多尽尽孝，把家里老的管管。”
“是。”秦大伟荣归故里，不想挨训，又客套两句，就上车让秦乐彬开车走人。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出来看热闹，秦乐彬把装逼范儿拿的死，车窗开都不开，招呼也不打一个。
终于停靠，眼前的栅栏门，比当年离开之时还要破旧，不大的小院疏于打理，到处充斥着灰蒙蒙的萧条。
一只老黄牛，发出朽迈的低吟，似在诉说生命诸多的不易。
秦乐彬从车里下来，在环境的熏染下，突然觉的手里拎着的华丽礼品，变得那么讽刺。
“爷，奶！”秦乐彬拎着东西往院子里飞奔，一瞬间仿佛回到孩童岁月，张开了小手，扑进温暖坚实的怀抱。
秦老太在屋里听见孙子的动静，急的两只鞋都穿反了，还没出门就被高大的身影抱住，差点摔个踞咧。
“奶，孙子回来了！”秦乐彬对着秦老太的满头白发，一下红了眼圈。
秦老太也是心情激动，盯着大孙子，还有后进门的儿子儿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回来了，你们可算都回来了！”
“妈，儿子不孝！”秦大伟噗通一下给老母亲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秦老太连忙过去把儿子扶起来，捧起他的脸呜咽：“老了，你咋也老了？”
“妈……对不起。”秦大伟哭的不能自已，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
周洁心肠再硬，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忍不住别开脸，偷偷抹眼泪。
“是大伟回来了吗？”老头苍老的询问从里屋传出，伴随间接咳嗽，立刻冲散了秦老太见到儿孙的喜悦。“快去看看你爸吧，他这两天没日没夜的咳，都咳出血了，我说让他去医院看看，他怕花钱，说啥都不动！”
秦老太边说边哭，秦大为顾不得老母，跌跌撞撞的奔到屋里。
“爸！是儿子不孝顺，儿子回来晚了。”
秦老头听他哭哭啼啼就心中烦闷，“我还没死呢，咳咳，你哭什么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咳嗽不止，秦老太给他拿来纸接痰。
老头咳得满脸通红，愣是忍着摆手，让她拿走。
“你又吐血了是不是？你咋就不听话啊，上大医院看看能要你命？”秦老太气的直接在他后背上拍一掌。
老头连咳嗽带喘，挤出三个字：“不……花钱？”
然后又是一阵不间断的咳嗽，秦老太整日愁云密布，又要伺候老伴儿， 夜里被咳嗽声吵得无法成眠，眼睑着精气神都萎靡不振。
此下终于见到儿子，可算打开了委屈的口子，诉不完的苦楚。
“他就天天折磨我啊，我怕他有个好歹，睡觉都不敢闭眼睛呜呜……”
秦大伟听见母亲的诉苦，就抓着老爷子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爸，咱上医院看病，儿子有钱，不怕花！”
周洁一听他要动钱，嘴唇子抖了抖。
不过最终在父子俩紧张的面色里，压下了不满的话没说。
“你听见没有？你儿子有钱了，他开车回来的，还能差你那俩药费？”
秦老头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喜悦，压住不断冒出的咳嗽，目光凝视着秦大伟。
“他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咳……他这些年在外头，咳咳……是不是，没干好事！”
“爸，儿子没有啊，儿子那钱都是……”秦大伟不知道如何解释。
秦老头目光如炬，即便残烛摇曳，也不掩脑子里的清醒：“都是啥？咳咳。”
“是妙语，那孩子抱错了，不是咱家的，咱亲生的孩子找到了，在城里嫁了有钱人，给了好些彩礼。”
“那是你的钱？那是人家……咳咳咳……”秦老头就知道这些钱来的轻松，憋着的气，演变成停不下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秦老太没听清楚秦大伟的话，瞪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问道：“大伟，你说啥？妙语她不是咱家孩子？”
*
“怪不得妙语没回来，怪不得……”秦老太听儿子说完事情经过，就跟失神一样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秦老头仍然在咳嗽，想说的话根本说不完全。
秦大伟顾不得体察老人家的心思，当务之急是给老头子看病。
“爸，咱们去医院吧。”
秦老头一边咳嗽一边转过脸去，怕控制不住往他脸上扇巴掌。
“不、不要咳……咳咳咳……脸！”
一旁的周洁明白公公是在骂他们一家人向秦秒秒要钱的行为不要脸，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在脸上摆出不悦。
有能耐你就别看病！
刚好给我省钱了！
“那个姑娘……嫁到了什么人家？有照片儿吗？”秦老太从失神中走出来，问了一句。
秦铮铮便知道老人家是接受了现实，忙把在诊所给秦秒秒偷偷拍的照片找出来。
“奶奶，这就是我亲小妹。”他蹲在地上，把手机递上去。
秦老太眼神还不错，接过手机端详照片，眼眶溢满泪水。
“像……太像了！”
秦老头只听见这一声‘像’就知道她说像谁，伛偻的身形顿住，连咳嗽都忘了。
秦老太枯槁的手抚摸照片，像是透过影响去怀念死去的小女儿，她不小心将照片拨走，急的直哭。
“乐彬，照片儿咋没了？”
秦乐彬赶紧把照片给她重新拨回来：“奶奶，在这里。”
“给我看一眼。”秦老头咳嗽着伸出手。
秦老太把手机递给他，哭的双眼通红：“你看像不像小翠儿？”
秦老头没有说话，默默的看完，将手机放在一旁，对着破旧的窗子叹气。
他没问为啥那孩子没来。
因为不用问也知道，钱是一把伤人的刀，秦大为要的那些钱，势必要伤了姑娘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