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昊显然明白黎卿的意思，但还是想通过她亲口告诉他。
“对，头儿，李明哲是不是可以被无罪释放了？”黎卿又问顾昊。
顾昊轻轻地摇了摇头，“还不行！”
“为什么？”黎卿有些孩子气的追问着，似乎一定要顾昊给出个所以然来。
“以后你会知道的！”顾昊将模型抱上车，黎卿还呆在原地，“回去吧，我不会让胖子受委屈的！”
黎卿木讷地上了车，在回去的路上，他又问顾昊，“头儿，你说凶手会是谁呢？”
顾昊没有说话，他也在想凶手会是谁呢？胖子跟自己说的那些是不是可信的呢？
“明天早点过来，咱们去一趟茂江市人民医院。”
“去茂江市人民医院干嘛？不是说莉娜没有家属，尸体是医院帮忙处理的吗？”
黎卿口中的莉娜是前些天流传网络视频中的另一名当事人，她就是那个需要抢救的病人。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过程中，被丰田车堵住了去往医院的路，最终抢救不及时而死亡。
顾昊曾经托黎卿调查过莉娜的个人资料，但黎卿发现，莉娜能查到的个人资料少之又少，只能查到她是一名孤儿。后来她联系过医院，医院告诉她，莉娜的尸体没有亲友过来处理。
“先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顾昊简单地回答着。
早上六点半，顾昊的SUV停在黎卿家的楼下，在车内的他正无聊地抽着闷烟，他又抬手看了看手表，刚拿起手机，在半空愣了半晌，随后又缓缓放下。女人真是麻烦，顾昊带着些许偏见地安抚着自己烦躁的心。
此时，黎卿已经下楼，六点半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很早了，只是她和顾昊所说的“早点”在理解上有不同的见解罢了。
下到一楼，黎卿惊讶地看到了熟悉的SUV，也看到了在车上百无聊赖的顾昊。
“头儿，你是不是来很久了？”黎卿有些尴尬地问着，她不知道顾昊会在楼下，还以为顾昊会在分局等她，然后再一起过去医院。
“刚到！”顾昊淡淡地说了一句，将烟蒂灭掉，放到车上的烟灰缸上。
黎卿随着他的动作向烟灰缸看去，上面已经有七八根烟头，看来头儿已经等她很久了。
顾昊将车停在医院门诊大楼前，茂江市人民医院是茂江市，乃至省西部最好的医院。可就算是再好的医院和最顶尖的医生，在无情的疾病面前却依旧显得不堪一击。
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迎来新的起点，可不幸的是，太多人却走向生命的终点，甚至带走了未曾疯狂过的青春，而莉娜就是其中之一。
顾昊来到急诊科，虽然是早上七点，可这里已经人声鼎沸。
人，很难预料自己什么时候会生病，只有那治病救人的医生在时刻准备着。急诊科的病人总是来去匆匆，甚至来不及对那些一直和死神奋战的白衣天使说上一声“谢谢”。
莉娜的抢救记录被调出来，上面的文字充斥着顾昊的内心深处，“莉娜，女，24岁，过敏性休克抢救无效死亡……”
她才24岁，原应灿烂绽放的花季少女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可似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离开了美好的人世，他们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拦住了救护车，救护车上的病人因此死了，而死去的病人是谁，他们从不关心。
“头儿，过敏性休克是什么病啊？这么严重的吗？”黎卿看着抢救记录，问顾昊。
“一种急症。外界的抗原性物质，进入到致敏状态的机体后，机体会通过免疫机制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一种强烈的多脏器累及的疾病。过敏性休克和其他类型休克不同，过敏性休克会发生急性喉头水肿、气管痉挛、分泌物增多、肺泡内出血、非心源性高渗出性的肺水肿这一系列可迅速导致呼吸系统功能障碍的严重病变。过敏性休克一旦发生，相当凶险，如果处理不及时的话，可以在5到10分钟内出现死亡。”接待顾昊的梁医生给他们解释着，脸上写满了惋惜和悲愤。
“这个患者被人发现时，过敏性休克发生已经有两分钟了，我们医生赶到后立马给予了肾上腺素和建立静脉通路补充血容量。但病人喉头严重水肿，可在路上还是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最终气管没有切开，没有建立起有效的人工通气，还没到医院就走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时间是金钱；可对于医生来说，那可是真真切切的生命，而对警察，也亦然。
顾昊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丰田车，莉娜或许不会死，如果莉娜没有死，或许就没有网传视频，如果没有网传视频，或许就没有命案……
可是，生活从来都不需要做太多的假设，人生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尸体处理了没有？”面对现实，顾昊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尸体就留在停尸房里。听说这莉娜挺可怜的，从小就是个孤儿，就连去世了也没有亲朋好友过来给她送行。”
“带我去看看！”
莉娜的尸体被拉了出来，苍白的她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她就安静地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同的是，她的胸腹部不再起伏，她也不会再醒过来。
虽然互不相识，可黎卿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她可惜的不是女孩那美丽的容颜，而是她的年龄。24岁，仅仅是比自己大一岁，对于一个人生来说，这是最美好的开始，然而，她还没有绽放就猝然凋谢了。
顾昊走近尸体，将整个藏尸袋拉开，她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顾昊的面前。在她身上，顾昊很清晰地看见了一些伤痕，瘢痕有些日子了，从形态来看，应该是枪伤居多。
顾昊终于知道为什么莉娜的资料少之又少了，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抹掉个人资料。
顾昊将藏尸袋拉上，对身后的医生问：“梁医生，死者去世到现在，都没有亲属过来看过她吗？”
梁医生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也很奇怪，这个女孩是在公园里面晕倒的，是公园的游客将她送过来的。她身上只有一张身份证，连个手机也没有，联系不到家人。后来科室报了警，他们说帮忙联系西藏那边的亲属了，但现在也过了这么多天了，依旧是没有人过来。”
“在公园里晕倒的？那引起过敏的过敏原是什么？”顾昊有些好奇，便问。
“可能是吸入了一些花粉或者是粉尘！”
“好，谢谢你梁医生！”
顾昊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因为，从梁医生身上的味道可以闻出，他抽烟，甚至极有可能是老烟枪。
顾昊从烟盒拿了两支出来，梁医生也不客气地拿了顾昊夹在手指上里面的那根，然后别在耳根上。
“医院规定上班时间不能抽烟！”梁医生笑着说。
“哦？是吗？”顾昊也跟着将烟别在耳根，开玩笑说：“可您身上的味道已经出卖您了！”
“凡事都得讲证据，他总不能在厕所来抓我吧？”梁医生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顾昊的肩膀，“走了，急诊那边事儿多，来的急走的也急，再不回去就得折钱包了！”
“好，辛苦了！”顾昊伸出手，和梁医生握手作别。
“走，去看看监控！”等梁医生走远，顾昊对黎卿说。
“头儿，你是发现什么了吗？”黎卿总觉得头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拉着小背包，紧跟在顾昊后面，问道。
“没有！”顾昊凝重地回答着，其实在他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等待被证实证实罢了。
监控室内，黎卿和顾昊都在认真地查看着监控，他们将监控视频从6月21号一直看到6月24号，都没有发现异常，还真的没有人过来看过莉娜。
“头儿，你能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
“凶手！”顾昊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坚毅地回答着。
“你是说凶手来过医院？”黎卿不明白顾昊在想什么。
顾昊又想了想，“继续往24号后面查！”
虽然黎卿不知道头儿为什么要查监控，而且她发现自从他审了李明哲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冰冷得让人望而却步。
半个小时后，顾昊将电脑画面定格在急诊科大厅上，“就是他了！”
黎卿赶紧停下手中的操作，向顾昊那边的电脑看去，但是电脑屏幕上实在是太多人，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头儿，你说的是哪个啊？”
顾昊用没点着的香烟戳了戳屏幕上的一个角，黎卿只看到上面有一个戴着印着红色五角星鸭舌帽的男人。
男人的帽檐压的很低，黎卿根本就看不出是谁，“头儿，这是谁啊？”
顾昊按了一下空格键，监控视频继续，男子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可黎卿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头……”
顾昊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便打断黎卿说：“你先回去，必须在上班之前的时间回到分局。还有，任何人问起我的踪影，你就说我去调查串垌水库调查凶案了！”
“头儿，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吗？”黎卿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如果顾昊不告诉她，她会认为顾昊没有将她当成是刑队的人来看。
顾昊从口袋里拿出一直藏在身份耳环，对着窗外认真地看了看，笑了笑。
“时间是最好最公正的判官，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顾昊的笑很诡异，甚至让人不寒而栗，而他的话让素来冰雪聪明的黎卿有点难以捉摸。
出了医院大门，顾昊在车上抽着烟，直到黎卿上了出租车才将SUV开往另一个方向。
他得去核实自己的想法，得去验证那个答案，得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