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礼蹲下身子，骨骼分明的手紧紧地按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她活该，死了也活该！姐，有什么事儿我自己担着，不用你操心。”
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庞和眼里的戾气，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什么叫不用我cao心！你是我弟弟，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自己的一生还无动于衷？”我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片晕眩，好不容易站稳后，拉着陈一礼把他推进了家，“不许出来，写你的作业，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儿，我来处理……”
说完我用力拉上了门，可看着眼前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女人，恐惧还是一波一波地袭来。
我要怎么处理？
白宇光的妈妈本就上了年纪，现在又撞到了头，失了这么多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拽着门把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人，无能为力也无计可施，只能静静地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一分钟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我用力地呼吸，捂着胸口慢慢地走近她，想要伸手去试试她的呼吸，可一抬手却发现胳膊抖得厉害。
眼睛渐渐模糊，有液体在眼眶流动，我咬着牙不让它掉下来，人却忍不住地瘫坐在地上。
电梯“叮咚”响了一声，我以为是救护车来了，一抬头才发现来人是司锦亭。
希望的火苗就这么生生地被浇灭了。
司锦亭什么都没说，上前来一把抱住我搂在怀里，似乎想要给我安慰。
虽然不是救护车，可他温暖的怀抱好歹让我冷静了下来。恐惧没有用，害怕也没用，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
“你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司锦亭柔声说道，这话跟我对陈一礼说的一模一样。
心里感动不已，但我不能让他来承担责任。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我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角，嗫嚅道，“我不能回去，她……”
“放心，我来处理。”司锦亭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拉着我走到门前敲门，陈一礼迅速从里面打开。
“司大哥。”
司锦亭一把把我推进房内，对着陈一礼说：“别管了，我来处理，你陪你姐。”
陈一礼顺从又坚定地点点头，转身抱住了我，我挣开他的手，叫住司锦亭：“你怎么处理？万一她，她……你能怎么处理？我不能这么不负责。”
司锦亭没等我说完便狠狠地摔上了门，陈一礼死活拽住我不让我离开。接着我听到了外面的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司锦亭和其他人的交谈。
等我挣开陈一礼从出来，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地上那摊血已经凝结成了紫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一晚上我都盯着手机，希望司锦亭能给我好消息。
可手机像是坏了一般，死一样地沉寂。
陈一礼坐在我旁边，淡定又冷漠地说：“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我替她偿命。”
我劈手扇了上去，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打他。
“陈一礼，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我又恼又恨地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才十四岁，你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你替她偿命，那我怎么办？我把你从小拉扯到大，就是为了让你给一个老女人偿命的？你对得起我吗！”
陈一礼倔强地看着我，目光沉沉：“那也没办法，她要真死了，责任自然落在我头上，那三个混混亲眼目睹了，难不成你还想替我顶罪？”
我无言以对，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让陈一礼坐牢。
他刚出生父母就已经去世，在舅舅家又受尽欺负，他承受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灾难与痛苦，我不能让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人生就这么被毁。
我用力地抓住他瘦的只有骨头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恳求：“你听着，万一白宇光的妈妈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说是我不小心踢得，那三个小混混我会给他们封口费，不管多少。陈一礼，就算我求你了，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陈一礼冷笑一声，无所谓地挑着眉：“顶罪？姐，这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能瞒得住？”
“我说能就能！”
“我不用你顶罪，我不后悔，反正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我不介意更糟糕一些。”陈一礼无比淡定地说。
我心疼的快要窒息，我用心呵护百般照顾的亲弟弟，小小年纪竟然说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这么多年，他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一礼，你别这样……”我终于崩溃，对着他嚎啕大哭，“你那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如果人生总是这么痛苦的话，我宁愿不过这一生。”陈一礼淡漠地说，从他眼里我看到了失落和绝望。
原来我一直都不了解他。
回想起来，似乎在司锦亭的家里，才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我这个姐姐当的还真是可悲。
我扶着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一礼只是淡淡一笑，伸手在我背上拍了拍。
我翘首企盼的电话终于来了，望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我不敢去接。
陈一礼比我淡定地多，直接按了外放键。
“没事了，她没事。”司锦亭这么说。
听到“没事”两个字，我劫后重生般地跌落在沙发上，还好，还好没事。
“知道了司大哥。”陈一礼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根本不在意。
司锦亭顿了顿，半晌说：“你们收好东西，回我那住吧。”
我刚要说“不用了”，陈一礼已经抢先开口：“好的，那你等会儿过来接我们。”
这次我没有责怪他，我明显感到在他心里，司锦亭比我更值得依靠。
只是折腾了一圈，最后我们还是得靠司锦亭，还是回到了司家，真可笑。
昨天搬回来，今天搬回去，这一场闹剧怕是无法收场了。
看到司锦亭时，陈一礼冷漠的眼里多少有了些温度，我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高兴。
司锦亭说的很对，或许他跟陈一礼才是同一类人，他们能彼此相知，而作为陈一礼亲姐的我，只能无力地站在一旁，无法靠近。
可无所谓了，只要陈一礼开心，我怎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