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肿的厉害,只好戴上墨镜装酷,大热天里拎着行李跟陈一礼找房子。
不想让陈一礼感觉心里落差太大,因此找房子的时候我没有贪便宜。
即便是痛苦,即便是心碎,也不能让弟弟跟我一起绝望。
我要给他一个家,一个幸福的永远没有悲伤的家。
我不要他跟我一样不幸,不要他跟我一样活在失败中。
可工资卡上的那点钱,只够付两个月的房租,而大部分的套房都要押一付三。
我支开陈一礼,摘下眼镜卑微地跟房东恳求:“我能不能押一付一?或者,你先让我们住进去,我最晚这周五把剩下的钱补齐给你,好吗?”
房东为难地摇摇头:“姑娘,你去问问,现在哪有什么押一付一这种事儿,都是按季度来的。”
我低声下气地跟她商量:“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钱,我,我保证周五付清这三个月的钱,你先让我们住进去好不好?”
“求求您了,我可以把身份证,所有能证明的东西全部押给你,求您行行好吧,我弟弟明天还要上学,今天我必要找到房子。”
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在父母离开后,我才彻底地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
而如今,我更加认清了这个世界上,没钱根本无法存活。
“好吧好吧。”大约是见我太可怜,胖胖的房东女士终于松了口,但还是叮嘱我,“周五啊,最晚到周五,把这个季度的房租交齐,不然我来赶人了啊。”
陈一礼刚好拖着他和我的行李箱从电梯里走出来,我怕他听见忙对房东点头:“好的,我有您微信,到时候直接转给您。”
房东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转头见陈一礼走来,很给我面子地把钥匙递给我,临走时还拍拍陈一礼的肩膀:“小伙子,跟你姐姐好好过。”
陈一礼一脸迷茫地看着我,我忙带上墨镜,轻声说:“没什么,房东太太的儿子跟你一样大的年纪,学习很差。”
“哦。”陈一礼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我信口胡诌道:“刚刚聊天说起来了,我原以为你成绩就够差了,没想到房东孩子的成绩更差,看来你那烂到家的成绩还有救……”
陈一礼难得听到我夸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露出了从司家出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我也就是,没用心,我要用心,分分钟秒杀他们……”
我伸手拍了一下他后脑勺,扯出笑容说:“你就吹牛吧……”
新租的房子还是不错的,窗明几亮,干净整洁,装修风格也算是温馨。
比不上司家,也比不上我跟白宇光的家,可这样的条件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
我让陈一礼自己待在家里,准备去银行保险柜里取一两件爷爷的东西卖掉。
我留下的藏品都是爷爷最珍视的宝贝,我不知道他们的价值,但那是属于我对爷爷的回忆。
本想当做传家宝一代代地传下去,不曾想还是走到了要变卖祖产的地步。
顺利地打开保险箱,我看到了那方朴素无华却被一直放在爷爷案头的砚台。
当初跟司锦亭谈条件时,曾经想过要把这砚台给他,如今才看到时,感慨万千。
我拿过砚台,眼泪一滴一滴地从两颊滚落,落在了砚上,用手轻轻一抹,墨色晕染了我白皙的手指。
我用带来的报纸包好砚台,从银行离开,看着蓝蓝的天空悠悠荡荡的白云,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方砚台,够我跟陈一礼用一阵了。只是可惜,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把它赎回来。
信号灯变绿,我忙提着装砚台的包穿过斑马线,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我三两步跑到对面才掏出来看,是银行发来的信息。
“尊敬的陈女士,您尾号为1117的银行卡于6月28日12时33分转账存入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10034200元。”
十万?
哪里来的?
我盯着手机愣愣地发呆,艳阳高照,照的大地快要冒烟了,可我却顾不上炎热,就那样站在烈日下,傻傻地盯着手机。
哪里来的十万?
白宇光?还是安小楠?他们两个肯定不可能。
舅舅?更不可能,自从我带着陈一礼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了,再联系的时候也是问我要钱,怎么会给我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锦亭?
想到这,我浑身打了个冷颤,在三十度高温中,生生地冷的打了个哆嗦。
这什么意思?弥补?用十万块来弥补被他毁掉的我的一生?
我略微思忖,直接拨打了银行的电话:“您好,能不能帮我查下刚刚是谁转了十万块到我卡上?”
“您稍等。”
我手里拎着重重的砚台,仰头看着那刺目的骄阳,眼前一片眩晕。
“您好,陈女士,刚刚那笔转账是一位姓司的先生转入的。”
果然是他。
我忙追问:“谢谢,能不能帮我查到他的卡号?”
“不好意思,不行哦。”对方很抱歉地说。
我戚戚然地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真是可笑,有钱人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到?
他是公司领导,自然能很容易通过人事查到我卡号,可我却查不到他的。
本不想再联系司锦亭,可我受不了这样的施舍,更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我在微信上飞快地打下一串字:“你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时,他的回复隔着几公里远飞快地传递我手机上。
“你没有结算的工资,多出的是你这几年在公司的辛苦钱,算是对你工作的补偿。”
这个借口很好。
他似乎很懂我,知道拿工作这种公事来堵我,我会比较容易接受。
可惜,我并不懂他。
我提醒他:“我一个月工资5000块,10万块差不多是我两年的工资,你施舍给我这么一大笔钱,是觉得良心不安还是故意显示你的怜悯?”
“随便你怎么想吧。”
即便是隔着屏幕,我都能猜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一定又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我直接在微信转了五万给他,回复道:“五万算我工资和补助,剩下的你拿回去,我们以后两不相欠。”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接受转账,我冷笑一声,收起了手机。
他今天不收,我四十八小时候继续转,就转到他收为止!
我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施舍,虽然我现在穷的都要变卖爷爷的收藏品了,可对于他,我不想欠他一分一毫!
我坐在地铁上,抓着手环保持绅体的平衡,午间地铁上人很多,挤挤攘攘,我护着手提包,生怕遇上什么小偷。
好不容易有人到站离开,空了一个位置,我才坐下,掏出手机来看,司锦亭回了信息。
“我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但后来我是真心的,不管你信不信。”
很好。我冷笑一声,何必解释呢,解释就是掩饰。
地铁里冷气很足,吹的我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我紧紧地抱着手包,心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卖爷爷的藏品,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