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初二年级教导主任办公室内,一个四五十岁,胖胖的中年男子指着正指着陈一礼训斥,我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您好,我是陈一礼的姐姐。”
几个老师听到声音这才回过头来,而一直抹着眼泪哭的很大声的学生家长也腾地来了精神,直接冲我扑了过来。
“你赔我儿子!没家教的东西,你看看你弟弟把我儿子打的!”那女人凶神恶煞,我连退了好几步,硬生生从门口退出了教导室。
陈一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包括我。
我知道,他心冷血冷,对于这种事儿向来是不知错,不悔改,就连我都拿他没办法。
别人越骂他,他越冷傲,越不认错。
这样的他让我心疼,这就是被舅舅舅妈欺负所留下的后遗症。
“对不起,所有医疗费用我们全赔。”我弯着腰给人家认错,“陈一礼是我带大的,我没教育好他,我替他给你们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那女家长嚎啕大哭,指着我使劲地骂,“要不是老师拦着,我早就报警抓他去坐牢了,我告诉你,我跟你们死磕到底了!”
我连连点头,又忙不迭地给人家说好话,可怎么说都没用。
最后,那家长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你去看看我儿子,现在还急救呢。医生说了,脑震荡,鼻梁断了,肋骨也断了,你去看看啊……我告诉你,就这一条路,不然我就叫警察抓他,让他进少管所蹲着吧!”
我能体会到家长的心情,如果是陈一礼被人打成这样,我会跟他们拼命的。
可二十万是不是太多了点,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时,陈一礼冷笑了一声,淡淡地看着那家长:“你倒是报警啊,你去法院起诉啊,谁不去谁是孙子!”
我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陈一礼!你闹够了没有!”
陈一礼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清冷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我还没过生日,不到十四岁,不用负刑事责任的。还有,二十万,她要二十万,你拿的出来么?”
我又一巴掌甩了过去,手心疼的厉害,心更疼。
我下手太重,陈一礼一个没站稳,被我打到在地,他用愤恨的目光看着我,眼底是熊熊怒火。
我管不了他,我现在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人家家长放他一马,我只能求老师开恩帮他说说好话,除此之外,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那种无力感快要让我窒息了。
“二十万就二十万!”
门口传来的声音沉稳又掷地有声,司锦亭又一次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我面前。
他慢慢地走到我身后扶起陈一礼,转身对着那目瞪口呆的女家长冷笑:“二十万就二十万,我可以给,但你儿子要给陈一礼道歉,还有你们这些老师,还有你!不然我告你们诽谤!”
形势突然就发生了神一般的逆转,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司锦亭就带着陈一礼离开了教导室。
我愣在原地,跟那些老师和家长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过了半分钟,司锦亭一个人又回到了教导室,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有时候,就算是做错了,也不要低头,因为对方不值得。”
对方不值得……
联想到他一再跟我道歉的模样,我才懂他话里的含义。
所以我是值得的,对吗?
我扯出一丝苦笑,淡淡地摇头:“我没有二十万,我只能给人家道歉。”
司锦亭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陈一礼在门口,你们去我车上吧。”
按理说,我们已经闹翻了,我不该让他再帮我收拾残局。
可我现在没有能力,我现在更没有自尊没有骄傲,我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只能抱着头逃避。
我内心煎熬一番,最终还是离开了教导室。
太多的突发的状况让我焦头烂额,我有心无力。
一出门,陈一礼就站在门口,见我出来冷漠地看着我,像是看着陌生人。
我伸手摸摸他被打红的脸,心疼地说:“走吧,我们先回车上。”
我拿着司锦亭的钥匙上了他的车,陈一礼坐在副驾驶座,别这头看着窗外。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打架吗?”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长久的寂静让我万分难过。
“一礼,姐姐是恨铁不成钢。”我忍不住掉下泪来,伸手去摸他乱蓬蓬的头发,他躲开了。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他就会做出一副冰冷的样子,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包括我。
平日里懂事又善解人意的陈一礼,在这种时候,冷漠得让人害怕。
“一礼……”
我哽咽地又叫一声,他还是不回头。
这时司锦亭出来了,敲了敲车窗让我下去,他来开车。
我坐回车后座,小声地抽泣。
司锦亭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学校,可手刹都放下了,他又熄了火,转身地陈一礼说:“给你姐道歉。”
“我不!”陈一礼固执地嚷道。
司锦亭冷冷地看着他,用命令地口吻说:“我让你道歉!”
陈一礼看了他一眼,口气慢慢软了下来,但还是摇头:“不要。”
司锦亭索性拔了钥匙,双手抱胸靠着椅背,冷漠地说:“好,那我们都耗着。”
诧异,惊讶,好奇,感激,怨恨,各种情绪夹杂而来,我也说不清在听到司锦亭让陈一礼给我道歉时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我不停地擦泪,可眼泪还是簌簌地往下落。
在无限沉默中,只有我几不可闻的呜咽声,陈一礼跟司锦亭都冷冷地看着前窗的挡风玻璃,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开口。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同类人。他们有着极端的两面,一面冷漠又固执,一面温柔又暖心。
怪不得陈一礼对司锦亭那么亲近,或许,他认为司锦亭是唯一懂他的人吧。
两人就那样对峙着,气压低的让人呼吸困难。
我没有他们两人那么好的定力,只能自己打破沉默。
“开车吧,我不用他道歉。”我对陈一礼,只有妥协,再妥协。
他是我弟弟,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性格上的问题也是因为他从小生长在一个并不幸福的环境,他习惯用冷漠对抗世界,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