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吗？”饿鬼王喃喃自语，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到的依旧是冥渊一如既往的暗夜，明明是已经见惯了的景象，她却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陌生。
她想起了那时候，所有人都绝望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天的时候，那个人站了出来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有人声嘶力竭的吼，却只为她的一往无前平添了几分悲壮。
人生长短八百载，不问生死话别离，一朝阴阳分天下，徒留小人念孤侠。
不知先代哪位冥渊王留下来的诀别诗，反倒成了他们回忆当年的唯一悼词。
她刚想说些什么，转头就看到莫商泠在向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刚想命令尚明轩先走，却被尚明轩拉住了手，“她是来找我的。”
她听见尚明轩如是说。
冥渊，无间之门前。
“让开。”黎长安说。
他面前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领头的人，在得到领头人的点头之后，才强忍着敢怒不敢言的往两边退开。
“这可不是你在外面用的那张脸，还有这种嚣张的让人想打你的语气，不怕尚明轩知道了？”那个领头的人说。
“我不会用这张脸吓到她，而且现在她不在这儿。我面对的是个不守信用的老王八蛋，自然没必要客气。”
“你老师的事情我们很抱歉，但是事实是什么样的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黎长安握紧了拳头，“所以，然后呢？你们在我走了之后可以宴，庆祝那个碍眼的终于死了。”
“我和霍青虽然政见不合，但是也没有到那种上升到人身痛恨的那种，狡兔死走狗烹，我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怕只怕是兔死狐悲，演戏而已还能转赚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他同袍多年，从未想过害他。”
边上有人按耐不住的想要动手，却被身边人死死的压了下来，双目愤怒的涨的通红。那个人依然是原来的语调，看起来似乎不曾动怒半分。
无间之门里隐隐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刚开始只有一个人的拳头大小，短短几秒之间变得越来越大，在无间之门后面燃烧成汹涌一片，颜色从刚开始的青色变成了幽幽的蓝色，黎长安的面前，棕黑色的棺椁停在他的面前，厚重而沉默。扶灵的人就着刚才分开的姿势沉默的抬着霍青的棺椁，跪在地上。
黎长安袖子里的手越握越紧，最终无力的松开。
在冥渊之中，意外横死的人都会将尸体抬入无间之门，化成无间之门的一部分，继续镇守冥渊，只是不知，九泉之下的霍青是否还会记得，他这短暂而固执的一生？
他扑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霍青的棺椁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风中，隐隐传来呜咽的哭声。
“大人，时间到了......”有人凑到了那个领头人的耳边轻轻说，领头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看着黎长安跪在霍青的面前，像是一尊墓碑。
良久，他摇了摇手里的招魂铃，抬棺的人听到了他的命令，默契的同时站起，向着无间之门里面走。
“没人会笑话你，哭也没事。”经过黎长安的身边，领头人轻轻的说。
“有用吗？如果哭几下子就能把老头子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打我一顿。”黎长安说。
那个人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无力的笑了一下，“以前我和霍青打过赌，赌我们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送葬，我当时笑他太天真，结果现在真有你还一个人追着他跑到冥渊来给他送行，这一点他比我幸运。”
黎长安听到了，却没有再说话。
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狠狠的往自己的大腿上猛地一扎，顿时血如泉涌。边上的人都呆住了，看起来都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突然间就血溅当场了。
他是器灵，本身对着兵器的攻击就具有一定的自我抵抗性，而这一刀下去，他却亲手撕裂了他的主人给他做好的防护，这一刀还不止，他拿着那把刀，一刀结束了就扎下第二刀！扎的整个大腿根血肉模糊，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是说...时间到了吗？”黎长安脸色苍白的抬头说，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正视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走吧。”那个领头人说。“如果这样能让你的愧疚少一点的话，那你就继续吧。”
黎长安每扎一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八重剑，都是越来越致命的损伤，可他却毫无所觉！轻轻吟诵的祭司咒语里面，他手起刀落的声音格外让人心头一颤。
三刀六洞，手起刀落的毫不手软。领头人走在队伍的前面，默不作声的听着后面的动静，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有多痛，他们这些人几乎都体会过，战场上手上不得已，可是现在却真的有人不要命了一样的拿着刀往自己身上招呼，简直像那个疯起来不要命的尚明轩一样。
最后一下扎下去，他听到了刀子落地的声音，然后一声沉重的物体落砸地的声音传来，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看，率先跨步走进了无间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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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渊殿前
“谢谢。”隔了半天，尚明轩听见莫商泠轻轻的一句话，轻的像是要飘散一样的白雾。
“为什么？”尚明轩敛眼问。
“我想让他们活下去。”莫商泠轻声说，“我知道，你我之间的战争无可避免，你也没有听天由命的打算。虽然你在对我和易少卿的审判庭上维护我们，但我清楚，比起‘和莫商泠站在一条线上这种说法’，更多的应该是你对冥渊的示威挑衅。”
尚明轩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你说的没错。打草惊蛇，总要把蛇惊得愤怒，愤怒到露出蛇胆为止。”
“但是凭你一个人，是摘不到蛇胆的。”莫商泠转过来看着她’
“藏在那么毒的獠牙里面，总得有一个人先伸手进去把牙拔了。”
“听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合作，反了冥渊？”尚明轩抬眼。
“我不会背叛冥渊。更不会放任你炼制鬼泠散！”莫商泠闭了闭眼睛。
“但是我可以帮你，给他续命！”
尚明轩的手无意识的摆弄着腰间的挂饰，好一会儿，她问“时间？”
“到你死的那天！”莫商泠盯着尚明轩的脸，直到那张脸上那双和她一样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慢慢的变成了红色。
“我没有意见！”尚明轩的眼瞳中倒影出莫商泠的影像在不断扭曲，幻化出了一个她熟悉而陌生的模样向她靠近。
莫商泠伸出手，握住尚明轩的手腕，折向尚明轩自己的胸口。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尚明轩听到自己的脑海中传出莫商泠的声音。眼前，她的身影不断虚化。
“为挚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