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被黑白无常带走的人,一定会经历极其严酷的审讯。我连忙说道:“弟子斗胆,我们今天能活着出来,紫鸢姑娘没少出力。”
黑无常冷哼一声,说道:“你只知她给你出力,却不知她曾多少次拘杀生魂!”
一时间,我也有点语塞,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白无常阻止。
白无常说道:“阴间律法公明,不会枉判。”
我一把拦在紫鸢面前,说道:“阴间律法,谁也没办法改变,对错自有公正,但我谢谢你,替这些亡魂谢谢你!”
说着,我对紫鸢深深的鞠了一躬,即使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刚才确实善良了一次,而她的善良间接的救了这些苦难的人。这鞠躬,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还未泯灭的良知。
一个竭力帮助我们的亡魂,却是拘杀生魂的凶手,世间的善恶好坏,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正当我感慨的时候,虞澜拍拍我,小声地说道:“咱们把一个问题忽略了,这些人的尸骨,去了哪里?”
我愣了一下,说道:“都超度完了,尸骨也不重要了吧?”
虞澜白了我一眼,说道:“那你怎么跟雇主说?雇主不懂超度啊,你拿不出证据,只能说明咱俩是骗子,别说赚不到钱,名声也臭了。”
得,应付完鬼,又要应付人。
鸡叫三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嘬着牙花子,心里也犯愁,刚才我如果能拦住这些冤魂,多问一嘴就什么都能解决了。
眼下还是把土先填上吧,破坏路面,罚款确实不少。
这面填着土,虞澜忽然使劲的拽了拽我衣角,我回头一看,虞澜的表情有些惊恐。
昨晚天色黑,没注意到土地,如今光线好了,才看见,这地面里,镶嵌着满满的人身子。
所有人被七零八落的摞了起来,被黄土胡乱的包裹住,这不是土把人埋了,是用人铺了一层路!
黄家啊黄家,你家老祖可是名列仙班的正神,你们现在干的这些破事儿,真就不怕报应吗?
我示意虞澜抓紧联系发信息的人,尸骨也找到了,人也渡走了,剩下的事儿也就和我没关系了。
回到小卖铺,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特别的累。疲惫至极,我衣服也没脱,躺在床上就开始睡。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晚上接着迎客。
客,没等来,等来了师爷。
师爷依旧是踏风而至,他见我漏出一抹笑容,满意地说道:“我就说我没看错人,这事儿你干得不错。”
师爷坐在椅子上,神秘的说道:“我这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现在想的特别明白,好消息和坏消息,必然选好的,好歹对自己算是一种安慰。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消息。”
师爷从怀里掏出一张铁券,说道:“你这次算是帮了地府的大忙,酆都大帝也知道这件事了,所以特别给你官升一级,封你为稽神司太守,方圆五百里所有的阴司驿站,你都有权调动,这铁券,就是你的证明。”
我恭敬的接过铁券,上书“稽神司太守”五个字,可心中忽然有些感叹,什么是好员工?这年头能给领导擦屁股的,都是好员工!
我连忙跪谢师爷,师爷说道:“这还没完,以后呢,麻烦你的地方可就多了。大帝呢,也怕你出危险,特意呢,让我给你带件衣服,这衣服可抵刀兵,可御水火,必要的时候可救你一命啊。”
师爷说的语重心长,可他的脸上却写满了老奸巨猾。我确实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但师爷这一副吃定我的表情,我只感觉,地府的人不怕我死,是怕没人给他们办事。
我嘴上还是说道:“谢谢师爷的挂念。”
师爷说道:“还有最后一个礼物,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我一会帮你开了阴阳眼,以后你做事也方便些。”
话锋一转,师爷脸上变得凝重,说道:“好消息都说完了,到坏消息了。”
那话怎么说的?
对,安之若素。
索性,我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师爷看我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严肃地说道:“黄家,可把状告到地府去了。”
这事儿可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心一惊,说道:“他们告我?告什么啊?”
师爷一字一顿地说道:“告你不顾天道,乱杀无辜,坏人修行。”
我都快冤枉死了,我连忙解释道:“我杀的都是黄家的邪修,大印拍上去就冒黑烟,我那是替天行道!”
师爷伸出手,看着我,说道:“证据呢?”
一瞬间,我变得语塞,是啊,证据呢?怎么证明他们是邪修呢?
师爷继续说道:“你看,你自己也证明不了,现在让你拍死的黄皮子的阴灵,集体蹲在在大殿前哭,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判断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大声说道:“我帮你们办事,你们怎么还能不信我呢?”
师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我信你,但我信你没用,你跟黄家有仇,谁都知道,万一……”
我焦急地问道:“万一什么?”
师爷缓缓地说道:“万一你当时,真的乱了心性,一心只想报仇呢?”
我盯着师爷半天说不出话,心里越发的凉,不是因为不信我,而是黄家,下了一盘大棋,特别大的棋。
最开始,我以为黄家是要用人海战术搞死我,但后来我发现,它们是为了乱我道心。如今乱了道心也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让我留下把柄,从而挑拨我和地府的关系!
黄家的心计,恐怖如斯!
被我拍死的那个老头,地位不低,他的死,也在黄家的意料之中,黄家的心可够歹毒的了,为了给我下套,自家人都能下得去手。
我平稳了一下情绪,深深的呼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你说吧,黄家现在什么意思?”
师爷摆摆手,说道:“他们最多哭哭喊喊,铁刹山不敢对地府怎么样,可是,地府也同样不敢对铁刹山如何,我说的,你懂吗?”
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我裂开嘴笑了一下,说道:“懂了,为了你们俩家不当敌人,牺牲我呗?”
师爷第一次拽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管别人信不信你,我信你,你是我选出来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黄家现在不但说你乱杀无辜,而且还咬着地府用人不当,甚至怀疑上下勾结,这一阵,你就先别来地府了。”
我打断了师爷,问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什么又给我升官呢?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师爷顿了一下,说道:“阴司律法,奖罚分明。”
我有些愤怒地说道:“你少打官腔吧,师爷,你们不就是在表明立场吗?”
这次,轮到师爷语塞了。
此刻的我心中说不出是气还是怒。
和着我拿命给你们干活,你们居然觉得我是祸害?
你这是拿我当尿盆儿了?用的时候,我给你救急,不用的时候嫌我脏,你们真会玩。
想着,我苦笑着摇摇头,但什么都没说。不是故作深沉,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师爷握紧我的手,说道:“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以后你有什么事,你找我,这是我私人的信物,以后有事,就扇三下,我感应到了,自然会来找你。”
说完,师爷居然把怀中的扇子给了我。
这下,也算是表明他的立场了。看着手中的扇子,我心中萌生对他的一丝感激,不管这件事的结果如何,起码我现在谢谢他,谢谢他选择相信拿不出任何证据的我。
师爷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道:“有事就找我,下面的事儿,我给你顶着。”
说完,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了扔下一句话。
他说:“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语毕,他彻底消失。我望着窗外的浓重夜色,心塞不已。
本来吧,我睡完觉感觉身心挺舒服的,结果让这么个事横插一杠,搅和的心里乱糟糟的。
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琢磨着明天还是找师傅去吧,虽然我不想麻烦他,但有些事,终究不是我这个年纪处理好的。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想着该叹气叹气,该生活生活,毕竟谁都不容易,哭着吃饭的人才能笑着活下去。
想到这,我心里不由得开朗一些,只盼着和师傅碰面。
然而门却突然咯吱一声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