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道士念经,天经地义,可我从没一宿念过近百遍的救苦经,哪怕是海陆大法会,也不会这么念。
而扎纸匠自始至终,甚至都没吭一声,像个机器人一样默默地重复着手上的活计。
终于,天色从泛白到天光大作,我的脚步迈向了最后一个天干位,最后一个纸人如风一般归位。
这就意味着,这事成了!
心中的欣喜抵不过身体的疲惫,我心里这口气一松下来,浑身的力气立马被抽干,我强打起精神,冲到院子里的水缸旁,两手捧着本应是浇花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拖着软踏踏的身子站了起来,我擦擦嘴角的水珠,把目光投向扎纸匠。
扎纸匠像是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收拾着地上的边角废料,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
好家伙,扎纸匠是铁做的吧?
等扎纸匠收拾完地上的东西,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摆放整齐的纸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顺着扎纸匠的目光看去,通亮的大太阳下,十六个身穿红棉袄的纸人脸上挂着相同的表情,分毫不差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齐刷刷地把眼神瞄准扎纸匠,看起来莫名的有些诡谲。
而扎纸匠站在中间,像是检阅士兵的元帅一样,脸上挂满了自信和骄傲。
扎纸匠四下看看,单手一指:“这里是空亡吧?”
哎呦,没想到扎纸匠还知道空亡。
天干一共有十个,地支有十二个,因数量的差异,在天干地支组合时候,会剩下两个地支,单独剩下的这两个,被称为“空亡”
通常来讲,第一轮天干地支组合完,剩下的是戌、亥两位。若是要算第二甲,变要从戌、亥开始。
我点点头:“没错。”
扎纸匠大步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朱砂笔,在纸人的额头上画了第三只眼。
“这是?”
“群龙需有主,三只睛的纸人,便是这‘主’。”
扎纸匠的手艺我不懂,他说这些,我也就是听个热闹,具体的东西还是要他来做。
“我随时能出发。”扎纸匠忽然说道。
扎纸匠这一次来,一改从前的沉稳,反而显得有些急躁,总是不停地催促我,这难免让我心生疑虑。
我想了想:“咱们休息一会吧,一夜没睡,体力有些跟不上。”
“那、那好吧。”
回到房间里,虞澜正侧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一见我回来,虞澜把手机丢在一旁,连忙坐了起来。
“怎么样?”虞澜关切地问道。
“一切顺利。”我笑着回应道:“多亏昨晚你们没出去。”
那纸人突然飞到我面前的样子,我现在还历历在目,若是被虞澜看见,怕是要被吓出点毛病来。
虞澜很贴心地帮我脱下外套,嘴上说道:“你去睡会吧,有事我喊你。”
“好。”
正说着,我已经翻身上了床,随手把窗帘拉的严实一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我就被一声闷响惊醒。
我浑身一激灵,像诈尸似的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四周。
这时,我才发现,声音是从扎纸匠房间里传来,闷闷的响声中还掺杂着扎纸匠的骂声,隔着一面墙,我大概能听清楚扎纸匠骂的是什么。
扎纸匠大概的意思是,他扎出来很多纸人,一夜之间全被毁了,好像还有人受伤。
我默叹一声,扎纸匠把纸人看的像自己孩子一样,谁把他纸人毁了,那简直是触了他的逆鳞。
别看扎纸匠平日里沉默寡言,他发起脾气来,倔的像头活驴。
当初他斩杀替身的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把老实人惹急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听他火气这么大,我想去劝劝他,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纸人是扎纸匠的心头好,我去劝他,那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想到这,我又慢慢的躺下,还是养精蓄锐吧。
我轻轻闭上眼睛,扎纸匠地怒骂上还在继续,我突然在他嘴里的听见两个字“道观。”
我猛地睁开眼睛,低喝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