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群集体起立的人,和我目光对视在一起的一瞬间,大脑马上变得一片空白,怎么说下一句话都不知道。
我很想以“吃好喝好”当成结束语,但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这不行。
我长运了几口气,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诸位,清风观能重建,功劳全在你们,今日摆下薄酒素宴,谨此表达对诸位谢意。”
这句话一说出来,似乎是打开了心中的闸口,心里的紧张感也随时消散不少,下面的话也顺畅了许多。
我继续说道:“杨定延是我师祖,当初将各位带到清风观,一是为了磨练各位心性,二是帮助清风观。这一点,我和我的师傅们,心里都明白。但,清风观已经修建完毕,我却没对各位的磨练做出什么贡献,这一点是我失责。”
话锋一转:“为了履行我对杨定延师祖的承诺,也为了对不起诸位同修,我和师傅几番商议过后,得到一些方案建议,现与各位表述。”
“如果各位想回到纯阳宫,清风观负责各位全程车马费用,同时还会准备些许酬金,聊表心意;如果……”我故意拉开长音,想看看台下的反应。
果然,台下的弟子睁大了眼睛。
我轻轻嗓子,继续说道:“如果各位想暂留修行,清风观不但提供一切食宿,而且还会教各位新的本事,助力各位修行!”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砰砰的乱跳,似乎随时能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我心中的矛盾也在此刻上升到了顶点。
我知道我自己干的是什么事,这话一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个决定做的很仓促,甚至连师傅们,我也没说。
他们学什么?跟谁学?学到什么时候?这些东西,统统没有概念。
可以说,这件事是模棱两可的事儿,我现在这么公然说出去,有多大的风险,我自己知道。
但我更知道,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是清风观的火种,只有他们,才能让道观在短时间内快速壮大,我需要他们帮我重新招募道士,重新建立体系!
当然,我也明白这些人不会是长久之计,早晚要回归到纯阳宫。
只是,开观在即,我不想给师傅一个冷冰冰的道观,哪怕他们多呆上几日也好!
希望杨定延老祖不会觉得,我在这挖墙脚吧。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会场,变得更加寂静了,而后,在短时间之内,大家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站在台上,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一个又高又壮的黑面道士站起身子,一抱拳,朗声说道:“纯阳宫这些弟子当中,我入门时间较早,虚长诸位师弟几岁,刚才我们商讨一番,在下有几句话想说。”
“但说无妨。”
“在清风观这么久,承蒙柳娘娘和虞澜姑娘的照顾,在这里,磨练了各自的脾气,感激之情,铭记于心。但我们自小长在纯阳宫,纯阳宫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没有理由背叛师门,也不愿意做三姓家奴。”
这人倒是不含糊,单刀直入的把想说的话直接表达出来。
我站在台上,用力的抿着嘴,我知道,我可能失败了。
我尴尬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你们对纯阳宫的这份忠心耿耿,让人心生敬佩!没关系,我会准备好车马费,送诸位返程。”
“那、那就开饭吧。”
本来准备的一肚子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我深知强扭的瓜不甜,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往下说,那就真的伤和气了。
我悻悻的走下台,刚走到台下,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留下来,能学点真本事也不是坏事……”
我侧耳听去,说这话的,是几个年纪比较小的道士。
而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传播速度也越来越快,从最开始的叽叽喳喳,到后来,已经成为公然讨论。
我站在台前,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人,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分歧,自然会有纷争。
短短几天内,我从地府的百态,看到人间的众生,看见了很多人的生命轨迹,而我在他们的身上,似乎学到了很多。
包括眼前的这群道士,我有绝对理由相信他们的至善纯良,而他们的纷争,似乎没有严格的对错,有的只是彼此站的角度不同。
众生芸芸,孰对孰错?
吵了很久,我决定再次走上台。
我大声说道:“诸位同修,莫要争吵。”
言毕,会场稍稍安静一些。
这一次,我和台下上百双眼睛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没了紧张,而是多了些许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