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图灵城,再向北几日,路上走的还算顺畅。这一路上,林间醉除了爱凑热闹,贪玩了些,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企图,云合对她稍微放心一点。
万客山庄举行的这场盛会,比云合想象的还要热闹,城里的客栈早早的就被来看热闹的住满,为了防止生事,城里贴了告示,晚上开始宵禁。据说还借调了几个营的兵力加上巡逻,约莫着是怕习武之人在城中生事。
“唉,这无处落脚到是个麻烦事。”云合叹气。
“要不然我们直接去万客山庄吧。”林间醉高兴的提议。
“依照比赛的规定,只有受邀参加的门派和个人才能入住,个人想要受到邀请必须要提前申请,经过一定审核才行。赛前临时想住进去,要么有其它门派的掌门邀请,要么就得过他们过他们设下的择优阵。”宋一刀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又接着说:“其实那个择优阵应该很简单,只是以一人之力单挑他们十几个护院而已。”
林间醉想只是单挑几个护院而已,那天清月可是一个瞬间单杀十几个人,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试探的着问云合:“我们去吧,你师弟单挑他们肯定没有问题。”
都已经绕路来了,不去看看,确实有些可惜。于是乎,几人就去了万客山庄。
万客山庄倚着抱月山而见,择优阵和接待来客都在山脚下。他们来之前也有些人来挑战,不过看状况应该没有什么收获,以至于他们来的时候主持剑阵的人都有些不耐烦。
“小朋友,我看你年纪轻轻,叔叔也不忍下重手,不如你多回家练几年?”阵首是个大叔,看着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见到清月这样年纪小小的,不忍心就提点几句。
“拔刀吧。”清月表情没有因为他的言语生出任何波澜。
场面话说完了,就摆开阵来。有几个随着家里长辈来观赛的女孩子,偶然间看到清月,就一脸痴相的挪不动脚步。不多时就聚了十多人围观。
只有十二人的小阵,清月到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师兄说不能赢得太快,让人起了疑心,暴露了栖灵山就不好了,所以他耐着性子陪他们玩。
姑娘们连连的叫好声吸引了更多人围观,搞的云合有点不耐烦。林间醉一看他脸色不对,就冲着清月喊:“小师弟别玩了,师兄等得心烦了。”
清月手中剑式一转,一招一个,转眼间就把人都掀翻在地,围观群众的热情到达了高潮。管事的赶紧过来把他们几位迎进去,不过客房倒也真是紧张,管事的以为他们是四个男的,只给安排了两间房。
宋一刀赶紧说道:“我兄长应该也受到邀请,我去找他门下弟子一起挤挤,让阿龙姑娘自己睡一间房吧。”
林间醉也没想到男装有这点不便,抱歉的说:“给宋大哥添麻烦了,等回了京都请你喝酒呀。”
几个人聊着天往客房去,却突然被人拦住:“姑娘,比武盛会,难免人满为患,在下那里还有多出的客房,如不嫌弃…”
“我与师兄同住便可。”
林间醉以为是跟自己打招呼,却不想那人是冲着清月去的,清月很是决绝的拒绝了他。
“男女有别,为了姑娘的清誉,还是避讳一二的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男的,我是师兄也是男的,我为何要避讳他?”清月这话说的坦坦荡荡,但听的人却如同晴天霹雳。
“你怎么会是男的,我亲眼所见…”
哦,这里面有故事,林间醉立刻凑上前去:“你说你亲眼所见?你在哪里见的。”
“那一日在图灵城的马场,在下被姑娘所救…”
“都说他是男的了,还一口一个姑娘。”云合一把拉过那个家伙的手,放在清月胸前,“来,你自己摸摸,是不是跟你一样?”
那人缩回手,还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口,心里还挣扎了一下,也许还没有长出来呢…忍不住眼神就往下撇。云合一把推开他:“无礼之徒。”
林间醉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疯狂嘲笑这个铁憨憨。被云合无情的用敲头:“很好笑吗?还不赶紧走。”
林间醉以为这个憨憨的行为到此结束,谁想到刚隔了一天就被他的行为刷新的了三观。
第三天早晨,憨憨来敲清月的门,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的。林间醉一听是他的声音,赶紧贴着门缝,竖起耳朵偷听。
清月根本就没有让他进门,两人站在门口,憨憨说道:“前日忘了告诉你,我叫凌云渚,是惜剑阁的少主。”
“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接着,凌憨憨就说出来让林间醉三观尽毁的话。
“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我认真想过了,我思慕你,自从见你一面,满心都是你。你说你是男子,可我依旧为你辗转难眠,所以,就算你是男的,我也喜欢。我要叫你知道这份心意。”
关键时刻,林间醉从门缝里摔出来,清月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突然出现,冷静问道:“我现在知道了。”然后,后退一步,进到房里,又问:“你还有事吗?”
凌云渚摇摇头,清月利索的把门关上,回到房里跟云合说:“我处理好了,师兄你可以接着睡了。”自己盘膝坐在椅子上调息修行。
“他这是什么意思?”被关在门外的凌云渚问偷听时摔进现场林间醉。
“就,字面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知道了呀。”
凌云渚深吸一口气,对林间醉拱手说:“告辞。”
林间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也说了告辞,转身进屋紧闭房门,激动在床上打滚。
居然是惜剑阁的凌云渚,此人少年成名,剑法绝然,在药王谷时听舅舅提起过,好多小姐妹都思慕过他。他居然喜欢一个男的,间月姐姐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为什么我这么开心呀。
林间醉在床上滚了好一会,突然想起来药王谷其实也派人来了万客山庄,自己偷偷的过去应该没啥问题,赐婚的消息还没下圣旨,跟着清月走也不怕危险。间月平时老跟自己作对,这个消息不让她知道心里怎么也不痛快。
无巧不成书,林间醉刚刚换回女装,问清楚药王谷一行的住处,就在半道上遇到有人跟凌云渚表白心意,还正是间月。
间月收起对她的凶悍,语气温婉又带着娇羞的诉说,凌云渚倒是决绝:“对不起,在下已经有了意中人,姑娘错爱,在下承担不起。”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竟有如此福分。”
听到她说“姑娘”二字,林间醉又一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在偷听?”
反正偷听一次也是听,偷听两次也是听,林间醉厚着脸皮走出来。
“不好意思,凌公子,月姐姐,你们继续,我就路过。”说着在间月凌厉的眼神下准备开溜。
“等一下。”凌云渚身手奇快的抓住她的衣袖,“你们都有这种癖好吗?”
“癖好?”林间醉对他这个词有些疑惑,看着自己衣袖,想起此时是女装,稍微联想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从他手里扯过衣袖,嘴角忍不住上扬,“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两幅面孔呢?”
凌云渚觉得她这个笑容有些不自在,拱手告辞,不顾间月的挽留。
“林间醉,你来这做什么,你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有比武大会的邀请。”
“本小姐自然是来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呀。”林间醉一脸欠揍,冲着她挤眉弄眼,等着她继续嘲讽。
可是间月并没有嘲讽她,忽然说了一句:“姑姑去赴川寻你了。”
“母亲出谷了?她怎么不早点写信跟我说。”
间月摇摇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神神秘秘的,父亲也不知道,你玩够了就早点回去。”
“哦。”林间醉刚刚的斗志满满一下就哑火了。
“我父亲没来,是师叔带我们来的,你要过去见见吗?”
林间醉提不起兴致来,已经忘了自己斗志昂扬来干嘛的,没有再去跟药王谷的各位打招呼,有些无聊的在山庄闲逛到晚上。
“听说一会儿有烟火。”林间醉有些微醺的举着酒杯跟云合聊天。
“听说了,比来比去也没什么意思,看完烟火我们启程吧。”
“好,不过看烟火,自然要在高处才好,我看那处就不错。”林间醉指着屋顶,求云合带她上去,纵然喝醉她也没有胆子在清月跟前放肆。
今天间月突然勾起她很多心事,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话,云合不胜其烦,交代清月看着她,别让她摔下去,就自己溜了。
虽然有些晕,但是对着清月,她就立刻理智了很多。
“喜欢是什么意思。”清月突然问道。
“那要看喜欢什么了。比如,若是喜欢一把剑,那就是想要得到它,想要拥有它。若是喜欢一个人,情况就很复杂。”
“这是什么意思。”
林间醉笑了笑,这人真是有意思:“你为什么不问你师兄呢。”
“我觉得你一定会比他知道的多。”
“哦,在你师兄年前装小绵羊,偷偷藏着小心思呢。”林间醉不知哪来的胆量敢调侃他。
清月挑眉,一个冷冽眼神,吓得她一背着冷汗。
她慌忙清了清嗓子,阵阵有词的说:“喜欢一个人,分很多层次。”
“想要见他,忍不住想他,遇见那个人以后,你所有关于以后的设想,都是以他为中心展开。”
看着清月面色平静如常,她又接着说:“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至少证明自己对他来说是有用的,他是需要我的。”
“想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希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会不自觉的寻找他的身影,会觉得其他人都是衬托他的背景。”
“很怕被讨厌,光是想想都害怕。”
“如果你有以上这些感受,那么关于‘情’这个字,你已经领悟到初级精髓。”
“情?”清月跟着她念这个字。他想起师父曾经的话,若是无情,对他们俩个都好。
“唉,情之一字,让天下多少痴男怨女生死相许。”一声感叹一杯酒,敬苍天,敬自己,饮完问道,“你知道比喜欢更浓烈的是什么吗?”
清月摇摇头。
“是爱呀。”
“喜欢是想攥在手心里,爱是要准备放手。”
“为何要放手?”清月问。
“我母亲很喜欢我父亲,但她总想让父亲跟她归隐,她不喜欢刀光剑影,征战沙场。我父亲很爱我母亲,他知道母亲喜欢医术,喜欢安静,所以他让母亲凭借的自己的喜好,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他心里挂念,只敢让我捎信略表相思。喜欢一个人呢,就想为他好,让他朝着自己心里的预期,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很多事情。而爱一个人呢,就是放手,让她成为自己最喜欢的样子,然后,去喜欢她的每一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居然比对着云合吐槽父亲更舒畅。
良久,清月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我可以喜欢我师兄吗?”
“啊!”林间醉失手差点把酒瓶摔了,“你们不都是男的吗?”
“今天,那个人说他喜欢我,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吧?”清月一贯没有情绪的语气,居然略带疑惑。
“呃……你们,如果,不想着传宗接代,也不是不可以。”林间醉谨慎的措辞,“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
“只是什么?”林间醉心里一紧,知道了大佬的秘密,不会马上被灭口吧,毕竟他有杀人不眨眼的前科。
“只是,我觉得,我没办法放手,我怕,师兄他不懂,我怕他…。”
“怕他不理你?”林间醉试探的问。
清月点点头。
林间醉觉得自己此时突然灵光一现,大着胆子跟清月勾肩搭背:“我在这方面,很是擅长,不如你答应我一件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后我跟江哥哥私奔,希望你能救我们狗命,你这么厉害,也就是捎带手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清月侧目看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你看着并不可信。”捏着袖子把手抬开,“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