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苏铭,只觉得对方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瘆人。
为官之道,在于和光同尘。
即便是有生死大仇,在利益和派系面前,也要放下。
鲁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之间的矛盾和恩怨,他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
两位国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好。
可再怎么说,两人也都是大奉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的儿子,也是大奉的未来。
前天,苏铭才在演武台上,打了鲁国公的嫡子陈昊。
今天,就在金吾卫的大营中,打了自己的上司陈崇虎。
前者,还可以说是陛下的要求。
可后者……
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么做。
这不是将陈崇虎和鲁国公府的面子,扔在地上,狠狠的踩吗?
而且,还是以下犯上,以中郎将的职位辱了人家的将军。
从今往后,鲁国公如何见人?
鲁国公府的人出门,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瞬间,卢植开始同情起了鲁国公府。
可同情了没到三个呼吸,就开始同情自己了。
现在,如何惩处苏铭,成了一个大难题。
按大奉律,苏铭不管因何种原因殴打上官,都是官职撤销,重打100大板的罪名。
若是背景不够,这100大板,就能让人死。
即便是背景够大,100大板下去,也要躺个半年多。
陈崇虎虽然是庶子,可他却是鲁国公膝下,最出息的儿子,官至从三品的金吾卫将军。
不管是陈崇虎本人的官位,还是鲁国公的威望,都必须严惩。
否则,自己也会被御史抓住把柄,弄不好自己的官位也要丢。
可问题是,打他们的人是苏铭啊!
镇国公唯一的儿子,又是驸马爷,又是文坛新贵,还立下了大功。
怎么处罚?
镇国公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又是四镇节度使,军中第一人。
哎……
卢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战马上的苏铭,眼中显现出了一丝无力感。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铭犯了这么大的错,陛下没有亲自下旨严惩,而是让他自行来大理寺了。
这是让自己背锅啊!
这件事,处罚得重了,镇国公哪里不会放过自己。
处罚得轻了,鲁国公一脉又会有意见。
两头不讨好啊!
卢植再次环顾一周,发现能够替自己背锅的人,都跑了。
早知道他打的是陈崇虎,就不出来了,当个缩头乌龟他不香吗?
怎么办?
该如何判决?
卢植的脸色渐渐板了起来,神色也越来越严肃,作为一名久经官场的老鸟,他板起脸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严肃、威严的气息。
“你,给本官下来!”
苏铭闻言,淡淡一笑。“卢大人,您的官威还是去别处撒吧!若是惹的本公子不痛快,就让你去陪陈崇虎!”
去陪陈崇虎?
把本官也吊起来?
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卢植气的脸色通红,可愣是拿苏铭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理寺的金吾卫不敢动人家,自己还是个文官,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年轻力壮的武将。
官职压制也没用,人家连顶头上司都敢打,再打一个又何妨?
最主要是,打了就是打了。
陛下不可能下旨严惩的,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哎……
这叫啥事啊!
卢植的脸色稍稍缓和,脸上堆起来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微笑。
这已经是他见到苏铭后,第三次变换神色了。
“苏铭,本官与你父亲年纪相仿,又同朝为官,大小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就是如此和你的长辈说话的?”
苏铭一听,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卢伯伯,看你这话说的,小侄对你一直可是敬仰得很啊!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卢伯伯您最是大公无私。”
说罢!
苏铭直接从跳下马来,走到卢植身边,直接勾住了卢植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卢伯伯?
苏铭,你要点脸好不好。
刚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那模样,可是要将老夫杀了的模样啊!
还有,你这手搭的不是地方吧?
老夫不管是官位,还是年纪,都比你的大,你过分了啊!
算了,看在你年纪小,还有点礼数的份上,本官就教教你如何对待长辈。
卢植咳嗽了几声,想要摆一摆长辈的架子,可刚张嘴,就听到苏铭在他耳边说道:“卢伯伯,您也不想小侄重新叫回您卢大人吧?”
这一句话,瞬间将卢植刚刚提升上来的信心,又打了回去。
哎……
我想什么呢!
要是这小子是个尊老爱幼,有礼数的家伙,还会被人说成是长安城第一纨绔吗?
卢植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看着这里,这才小声说道:“苏铭,你自己犯了多大的罪,你自己也清楚,今日,若是本官不重罚你,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
“别废话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只是一个大理寺卿,而没有拜相吗?”
瞬间,卢植不说话了,看着苏铭的眼神也有点不一样了。
卢植今年五十五,年纪在官场上已经很大了,如果再不升官,再过几年,就要退位让贤了。
可想要升官,谈何容易。
不,只能说太难了!
正所谓出将入相!
想要当大奉的宰相,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外放当一镇的节度使,然后再回到长安拜相。
而他,缺的就是这一步。
不过,在大奉的朝堂上,不走这一步而拜相的人也不少,可那些都是圣眷浓厚之人。
比如:右相!
比如:文太师!
自己……
卢植看着苏铭,下意识地问道:“你有办法?”
此话一出,卢植瞬间就后悔了。
自己想要升官,已经想魔怔了,竟然去询问一个20多岁的少年,这不是胡闹吗?
苏铭轻轻一笑。“想要升官,你最起码要知道陛下在想什么?要不然你功劳再大,也没用!”
卢植笑了。“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在殿前和离,无故殴打上司了。”
苏铭笑道:“那小侄要是说,小侄越是这样,父皇越是喜爱小侄,卢伯伯信吗?”